丽麂的江风阴冷异常。所携寒意似乎是由内而外浸透四肢百骸,再从骨缝之间凝结出冰渣来。司芒已经许久未有过这般煎熬的感觉了。不同于毒发时的猛烈,而是如蝼蛄噬筋啮髓一般的难耐。
黑夜在冰冷的水风之下被无限拉长。远处交错的光影变得晦暗迷离,喧嚣的月夜渐渐沉寂。
几乎穿越了大半个仙都,终于,暮禾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上找到了一家尚有空房的酒楼。
司芒的目光攀上高耸的楼阁,只一眼她便明白......能住得起这儿的人怕是不多。
纵观整座厦宇,丹楹刻桷,画栋朱帘。其内更有笙歌舞乐,纸醉金迷。司芒甚至没控制住心中的惊异,直接感叹出声。
“两间。”暮禾从衣袖中掏出一袋碎银放在伙计面前。袋子与柜台相碰,发出沉甸甸的闷响。
司芒偷偷敲了几下面前光洁的台面。这优良的材质,这精巧的做工,放在皇宫里都不多见。再看客栈中往来之人,从发饰到足靴,或华丽,或庄重,或雅致。对比下司芒越发觉得自己的穿着实在是...不甚得体。
“师祖!”
司芒闻声望去。一人身着烈烈红衣快步而来,双目中闪烁着少年人的活力,仿若一团焰火,肆意燃烧。一头黑发云烟般散着,眉眼如画,身长玉立,丰神俊朗,举动自然风流。
“熙颜?”暮禾正过身:“打算回宗了?”
“不是师祖。”他说道:“我暂时还回不去。大人还有...”
正说着他忽然瞥见站在一旁的司芒。他向司芒点头示礼,又对暮禾道:“师祖,我先回房了。”
暮禾颔首,回身继续与伙计交谈。
司芒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抹渐远的朱红。纵使宇内灯烛熠熠,仍旧夺不走他半分风采,当真同天边火灼的云霞一般耀眼。
她不禁回忆起自己也曾有过一段一曲千金,妆成楚楚的日子。本以为已是妍态非凡,如今一较之下,相差甚远。
少顷,暮禾依照房牌帮司芒找到了房间,正要离去,司芒突然叫住了他。他回身轻咳了一声,等着司芒的后话。
司芒一愣,她下意识地叫住了暮禾,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那个...你住哪?”她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楼下。”暮禾紧抿着唇,道:“放心,这酒楼是浮玉经营的,很安全。”
“谢谢你了。”司芒点头,她随手拉开门,忽地心口一阵抽痛,恍然间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难受。如同某种亲密而熟悉的东西与她擦肩而过,猝然远去。
暮禾替她关好房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轻叹了一声,说不好此时心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她看了一眼铺好的床榻,并不打算休息。不是因为不困,而是除了疲惫外,她的心中还有些莫名的情绪。很乱却不强烈。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走到窗前,犹豫片刻推开窗。
城中的灯火熄灭了,静谧的夜色笼罩下来。清冷的月光撒下人间,如纱如练,使黑夜更填几分安宁。阵阵柔风令人清爽。
她的目光穿过交错摇曳的树影,落在楼前不远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此时,视线的尽头悄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一身白衣,身影欣长挺拔。步子看似不紧不急,移动却十分迅速。
虽然隔着树影,司芒看的不甚清晰...却隐约觉得...那人...好像是早些时候自己在集市上撞到的那个...
未及细看,那人转入了一条漆黑的小巷,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么晚了,他还在外面做什么?”司芒撇嘴:“反正不是坏人吧。大晚上穿着白衣服怎么做坏事?”
她盯着那条小巷又看了半晌,心情平静了许多。她默默地插好窗子,爬上床安静躺下。倦意袭来,不久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