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廖千雪抬眸一笑,那经泪水洗涤过的黑白双眸在天光下熠熠生辉,清澈之光,美的惊心动魄。
瞥见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南黎漠眸光淡淡一掠,佯装未见。“宴会马上开始,四小姐这一身血衣跟着我去换一下吧。”
“好。”廖千雪笑莞尔一笑,“多谢大皇子。”
“无妨,四小姐以后别在对本皇子记仇就好。”南黎漠一袭白衣,笑的温软多情。
廖千雪闻声却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大皇子还记着我那天的话啊,我自都忘了呢。”
南黎漠见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像极了月亮,那巴掌大小的五官出落的清纯又绝艳,再次见她这美好的笑容,他一时之间心神微微激荡。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第一次初见时,四小姐的一举一动就牵起了我的好奇之心。”
此话一出,廖千雪一怔,在她生前的记忆里,大皇子南黎漠永远都是高贵温润如仙。
每次的皇家宴会上他的言行都可谓是完美到没有一丝暇疵,他恪守着自己身为皇子的礼仪气度,更以未来储君的信条来严格要求自己。
所以,纵然他不是皇后所生的嫡子,却因出色的文韬武略而沐浴圣宠至今。
而在她的认知里,大皇子南黎漠是不可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没想到,他却是说了,且一针见血。
南黎漠这是被她成功的吊起了胃口么?
廖千雪心中微微笑了,既南黎漠已入套,那么她也无需在扭捏。
“大皇子,我今日与五公主的比试相信你也看了,如果我说小女子能助你拿下云秦储君之位,你愿不愿与我为盟?”
一句话,简单粗暴。
南黎漠显然是没有料到廖千雪会如此说,他一时怔了怔,随后又是摇头失笑。“你知不知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已是砍头的大罪?”
廖千雪一声轻笑,无所畏惧,“生在皇家,谁不知皇子们自幼所学的就是屠龙策,行的是困龙计,使的是迷龙术?一生勾心斗角,汲汲营营为的就是那九五之尊的帝位?”
“四小姐,你的言辞放肆了!”南黎漠温润的面庞上闪过一抹戾气。
虽廖千雪所言精准完全是对,然而就这么被一个小小少女刨析了心中阴暗一面,饶是他脾性在好也忍不住动怒。
“大皇子如此呵叱我,难道说你对皇位不渴望么?”廖千雪掐了身侧的一枝牡丹花,一片一片的摘着玩。
南黎漠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审视探究的眼神深深的打量着她。
“哎,看来是小女子找错合伙人了,大皇子是个清心寡欲的朗朗君子,刚才一番话,大皇子就当我没说好了。”
摘掉最后一片花瓣,廖千雪叹息一声,一甩手将手里的光秃秃的花枝扔出去老远。
“那小女子就去找四皇子吧,毕竟琛王殿下现在身份水涨船高,连圣上都赐婚与他,相信这未来的储君,下一代的帝王非他莫属。而我也相信他一定会对我治理九曲黄河泛滥之灾感兴趣的……”
九曲黄河?南黎漠的凤眸一眯。
自云秦建国以来,每年夏季汛期黄河都会泛滥成灾,洪水淹没下流平原大片良田屋舍,百姓苦不堪言,皇上每年都大把雪花银往外撒但却收效甚微。
眼见汛期将至,父皇为此困忧不已,还曾金口玉言,说谁能治理了九曲黄河泛滥,必有重赏。
老四因剿灭欧阳家谋反已出尽了风头,若是再让他治理了黄河,那么后果……
“等一下!”
廖千雪回身,勾唇一笑:“怎么?大皇子回心转意了。”
南黎漠上前一步,“你且将你的计策说给我听一听,倘若说的言之有理……”
“殿下附耳过来。”廖千雪娇笑着对南黎漠勾了勾手指。
如此近距离接触多少有些不妥,然而见那灵动少女笑靥如花的面庞,南黎漠最终是将心中顾虑抛去,俯身倾听。
不远处,两人耳鬓厮磨的一幕尽收颜洛熙的眸底。他抬手将嘴角未来得及擦去的血迹抹去,妖娆的面皮上满是阴郁之色。
她狠扇他一巴掌的疼还历历在目,而她转眼就在南黎漠面前盛笑如花,他真的不该追过来向她道歉的……
不追,此刻,心也许就不痛……
宴会开始,廖千雪刚坐下不久,便有宫女传报声响起。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廖千雪跟随着众人跪拜行礼。
一身明黄龙袍的南翰彭与一袭红色欧阳服的皇后楚贞并肩而来,贤妃娘娘与淑妃娘娘紧跟其后。
“大家都平身吧。”皇上笑意温润如风。
廖千雪拿着眼角的余光去扫了一眼皇上,见他容光焕发,精神烁烁。
她忍不住咬了咬牙,强按下自己要冲出去将人杀了的冲动。
欧阳家大难,表面上看去是琛王南黎琛与丞相府廖明耀伙同构陷的结果。
可究其根本原因,若不是皇上暗许早有心除掉欧阳家,南黎琛又如何敢这般放肆灭了为云秦忠心报国多年的将门!
说到底,终归是皇上担忧欧阳家功高震主,他有心陷害忠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衣袖中的双拳紧握,廖千雪心中暗暗起誓:南翰彭!你等着吧!我一定要取你狗命!
“这位就是廖家四小姐吧?本宫瞧着这模样倒是个美人坯子。”皇后眸光瞥来,淡淡的笑声不愠不怒,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回皇后娘娘,那正是微臣幺女,廖千雪。”廖明耀起身,恭敬回答。
他儒雅的面上父爱慈祥的笑,近些日子来对出尽风头的廖千雪可谓是越发喜欢。
毕竟,以一个庶女的身份招来东岳皇子爱慕,又在刚才赢了五公主,实在是太过名声大噪,廖千雪身上的光圈想要遮掩都掩不了。
皇后笑了笑,对皇上道:“丞相府的女儿个个都是不简单的人物呢,大小姐廖芷柔刚赐婚与琛王,丞相府又不声不响的多了一个武艺才貌双全的四小姐,廖府可是块福地呢!”
闻声,廖千雪笑了。
她说怎么皇后无缘无故的将矛头对准她呢,原来是故意挑刺的。
她这是在暗示着廖明耀的丞相越做越大了,与皇子联婚不说,还又弄出个四小姐来伤了皇家公主。
她这是在给皇上吹耳边风,让他提防着丞相府,莫要与皇子联手,夺了他的皇位!
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如此挑拨离间也不能怪她,要怪就只能怪他所生的二皇子南黎锋现在的处境着实是有些尴尬了些。
南黎锋虽为皇后所出,但却被早他几年出生的大皇子南黎漠压的死死的。
南黎漠的母妃是皇上的原配夫人,南黎漠更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所以极受皇上疼爱,这就使得南黎锋一出生就比不得南黎漠受重视。
南黎锋见自己向上想要顶替南黎漠根本无望,就调转布局要向下发展灭掉所有争储的弟弟们。
将弟弟们横扫个精光只剩下一个四皇子时,却发现四皇子越受打压越是雄起。
这几年立下功劳无数,从不受宠的小透明后来直上,一眨眼掌握了五十万兵马大权更要与丞相府联姻了,所以他们着急了。
皇后与南黎锋现在正是卡在瓶颈期了,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处境尴尬异常。所以,皇后见不得南黎漠与南黎琛任何一个人好。
所以她出言暗中提示南黎琛与丞相府联手居心叵测,危急江山这话,正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是可怜廖千雪跟着受了无妄之灾。
廖千雪抿了一口果酒,笑而不语,去看皇上。
皇上,面上的笑肌动了一下,他笑着,恍若未曾听闻皇后的挑拨离间。
“皇后这么一说,朕才想起来,老四算起来都娶了两次婚了,老大与老二却还连个侧妃都没有。”
“今儿百花宴,众位名门闺秀都在此,皇后你可是要好好把把关,为他们两人选个合适的妃子,也好成家。”
皇后见皇上不接她的球,她也就笑着收了心思,转而去看位于她下首的贤妃娘娘。
“大皇子已经二十有三了,贤妃妹妹理该多多操心点,早日为大皇子娶个正妃。”
贤妃温婉一笑,低头颔首,恭敬道:“臣妾多谢皇上与皇后美意,臣妾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简单的过招之后,宴会便开始了。
廖千雪打眼扫了一下在场的少女见她们一个个妆容精美,罗裙艳丽,她撇了撇嘴,冷笑,百花宴变成了选妃宴,还真是有够无聊。
一入宫门深似海,宁作穷农糟糠妻,不作宫中富贵妃。
这些无知少女现如今削减了脑袋要进宫,可知皇家之地最是吃人不吐骨头?最是腌臢肮脏的存在?
见少女们争抢着要献艺取悦帝王之子,廖千雪的眸光下意识的去瞄向对面的南黎漠。
见他一袭白衣端坐,眸色平静无波,好似麻木的看着台上的美人献艺。
她勾了勾唇,据她生前的调查,大皇子的宫里除了侍奉的宫女便没有一个女子,可见想要给他塞一个女人有多难,这宴会对他而言不过是如例行公事般索然无味吧?
眸光一掠,见二皇子南黎锋则是兴趣盎然的盯着台上的美人或歌或舞。
别人不知他私生活如何,可廖千雪却是知道这二皇子私下里最是放荡的,对女子可谓是来者不拒。
廖千雪如此细细打量南家兄弟时,一道目光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她努力的去忽视,却发觉根本无法不去在意,那如胶似漆的眸光粘的她难受。
她终于是忍不住,去看向那目光的主人。
目光所及之处,颜洛熙正是一双桃花美眸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眼神里有委屈,有愤怒,似还有浓烈的不甘。
各种神色纠结在一起,那眸光就恍如地底下窜出来的两团火焰,如怨,如泣,盯的她如坐针毡,浑身不适。
廖千雪皱了皱眉,他刚才羞辱她时可没有这么多的复杂情感。
她现在想一想扇他一巴掌还是轻的了,理该赏他十几个耳光,并打的他头破血流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