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紧,雨水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贴身上,又黏又凉。
“救命!来人啊!要死了!”陆离一遍一遍的重复,跟循环广播似的。
一路走来,陆离被风吹雨打,身上也变得冰凉,唇,手冷得透出绛紫色,声音也颤颤的。
她刚下了西山,在大道就开始呼救,本就颤巍巍的声音又被狂风暴雨吹的七零八落,最后都被风雨声掩住了。
她边走边喊,风雨欺负人似的往她眼里灌,嘴里进。
她拼了命的嘶吼,同风雨咆哮,歇斯底里。后来不说吃饭喝水,她连唾沫都咽不下去,疼得慌。
亏得顾海棠受不了施杰暴躁喊骂,出来到中行看看情况,却又被那一屋子伤员鬼哭哀嚎吵的耳朵疼,正出来透气。
才掏出火来要点烟,就远远看到一人驮着一人朝这边来,那模样简直跟刚从黄河里捞上来似的。
“出来人!快!”顾海棠丢了火烟,忙的冒雨赶过去接人。
其实陆离在来的路上,脑子里就一遍又一遍地排演中行的人从手术室出来,遗憾也无奈地跟她说什么“失血过多”“血库缺血”“很遗憾”“抢救无效”“请节哀”这种丧气话了。
顾海棠看陆离从上到下都在滴水,让人给她递来毛巾毯子,“擦擦,发烧了可没有床位给你躺了。”
陆离哑着嗓子道谢,接过来。
那毛巾好白,陆离刚接到手里,就弄的毛巾泥黄一块,腥红一片,陆离有点舍不得用这毛巾。
顾海棠看她双眼都布满了血丝,鼻头也被吹的通红,红澄澄的头发配那张惨白的脸看着是真让人心生怜惜。
他想,要是这小姑娘嘴上有点血色,可不必中行这花那花的差。
顾海棠又亲自端了杯热茶给陆离,他能看出陆离身上没了热气。
“不想你也累了,就靠在这睡会吧。”顾海棠指着长椅让陆离休息一会。
就是让他这个成年男子背着段素绢下山,也得喘会,更何况又是这种天气。
顾海棠看陆离没有要歇的意思,“要赶着回去再拿点人头吗?”他故意这样说,难得他想开玩笑打趣。
陆离摇了头,眼里终于有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边打转,晶莹莹的。
她做好准备和段素绢永别了。
从手术室出来的人,还蒙着口罩,白衣前沾的都是段素绢的血,白晃晃一片上染着红,陆离脑海里又闪过段素绢伤口涌血的场景,心里一阵怕。
陆离身上都是段素绢血的腥味,连指甲里也是。
她看不见那人的嘴,就听她隔着口罩闷闷地发声,陆离像是不在服务区,信号极为不佳,人家说的什么,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往脑子里接收,就在听到“他调养几天就没事了。”之后,陆离如释重负,心里想着,该我睡会了。便任由眼前一黑,瘫倒不醒。
昏沉沉的,一片漆黑与寂静,无梦,安好。
等陆离睁眼醒来,看自己躺在长椅上,身上身下都铺盖着毯子,绒绒的,软乎乎的。
陆离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都是脏泥腥血,不想脏了毯子,忙的掀毯子起身。
她起的太急,头又一阵晕昏。
“你急着拿人头去”那声音她隐约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的。
是施杰。
“好好躺着,怎么?嫌不给你床不愿意了?”施杰打趣,把毯子给她盖好,边角都塞严实了。
“喝水吗?”施杰问她。
陆离摆手,就听她有气无力的,从那干巴巴的唇间蹦出句:“有饭吗?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