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拓跋一行人到来,赶紧作揖相迎,道,“大人想必就是拓跋大首领了,在下和大人兄长讳沙漠汗相交多年,几为刎颈之交,不料他竟死于奸人之手,天妒英才啊!算了,不提也罢,此番与大人相见,实乃在下之平生之幸。请寒舍内详叙。”说话间,拓跋悉鹿身后已站了两三个人,石崇侧开身,将拓跋悉鹿迎进去,今日宾客繁多,把他忙得够呛。官吏、文人、武将、部族将领...足有四五十人之多,潘岳,刘琨,左思,陆云,刘伶,孙秀,刘渊等人皆在列。
拓跋悉鹿一行被小厮引入门内,一座富丽堂皇的园子映入眼帘,园子依山临水,山中有园,园中有山,山园相依。亭台楼宇皆随地势起伏而建,错落有致。正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翡翠般的大湖,南北长十余里,东西不见边际,汩汩山泉流入湖中,叮咚作响。湖面伏着睡莲,莲叶大如华盖,一对鸳鸯停在上面,正在梳理羽翼。不远处,有一艘楼船泊在小岛上。
小岛位于湖的正中央,上落三层亭子,巨大匾额书有“兰亭”字样,四周有八条飞廊,分别通往园中不同景色,飞廊雕梁画栋,各不相同。
一行人穿过廊道,然后拾级而上,几乎每十步便有一处楼阁。绕过半个山脊,终于见到一处宫殿群。宫殿外表华丽,飞檐皆用七彩琉璃装饰,阳光下熠熠生辉。园内小厮说,这只是金谷无数宫殿群落中的一处,园内仅名山就有十数座,至于亭台楼阁,没人知道有多少。现在是秋天,若是在春天,便能领略到“金谷雨晴”的奇景;夏天也无妨,各种奇珍异兽,南海树木亦能饱饱眼福,可惜大人来得略有些晚。
拓跋悉鹿被惊得目瞪口呆,所谓富可敌国,不过如此。
卯时三刻,钟罄奏响,宴会终于开席,百十个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惦着碎步一趟一趟地搬运烛台、食物、酒坛、酒具。屋内,众人分主次坐定,石崇端坐正中,两侧众人皆席地而坐,前面有一条长案,案上摆着牛炙、羊炙,白羹,烩鱼纯羹,糟肉等荤素食;更有荔枝、枇杷、金橘、甜瓜、葡萄等四时果鲜,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食材。
羽觞、汤匙、碗筷皆用黄金白银著成,在烛光下熠熠发亮,如满天繁星般,酒壶则是越窑烧制的青瓷龙凤倒流壶,里面盛着上等屠苏酒。
正中有一口大银釜,下面燃着炭,锅里热气氤氲,煮着一头肥羊。
石崇清了清嗓子,端起羽觞做了个揖,朗声道,
“今日高朋满座,乃我石季伦之荣幸,承蒙众人不弃,今日集于寒舍,只因在下新得一娘子,近来琴瑟和谐,好不痛快,为此倒生疏了众手足兄弟,季伦生性豁达,绝非见色忘友之徒,今日大家勿要拘束,尽情快活便是!”说罢一仰而尽。
“原来如此,大哥这是梅开二度啦!”潘岳抚掌大笑,如一朵桃花盛开,极其灿烂。他的“姿色”,就是放到脂粉堆里都不逊色。
“快引荐一下新娘子呀”,陆云兄弟随声附和,饮下一大觞酒。
“许久不见,士龙性子还是这般急。”石崇哈哈大笑。
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不一会儿便酒过三巡。
拓跋悉鹿几乎谁都不认识,几番应酬下来,不觉十分无聊,便借如厕之机想透透气。
皓月当空,照得水面波光粼粼,他吹着湖风,凭栏眺望。在代地,他也和部下也喝酒,但都是大粗陶碗,酒的性子也烈,草原的子孙们喝酒没那么多礼节,恣意汪洋,一坛子下肚便摇摇晃晃,这时候,爷就是天王老子,爷就是大单于。
“悉鹿兄,有何心事吗?”
正当拓跋悉鹿神游草原时,一只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吓他一跳。
拓跋悉鹿转身,看到一个身长八尺,仪表堂堂的男子。他穿着汉人衣衫,但掩饰不了眉宇间的桀骜之气,这人是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