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边骑马边聊,直至行到州府门外,正要入门之时,府门外却有一名身穿褐袍,年约已至六十的老者忙走了过来,还一边走一边喊着“楚玉先生”,看来是来寻楚玉的。
楚玉闻声也回头望去,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谁,忙上前相迎道:“是蒲先生啊,楚玉还想着过了午后便去仁和堂寻先生来着,先生怎么自己先过来了!”
一旁的慕梓看着这景象,又听到了楚玉口中的“仁和堂”三字,心里想着,这名字听起来倒像个医馆,眼前这位蒲先生莫不是也是位医者。
这时那蒲先生也呵呵笑着回楚玉了,说:“我知先生繁忙,又是方才回到华州,本不该此时前来叨扰的,但我馆中的几位重症病人实在无法再多等一刻了,所以蒲新斗胆,这时来寻先生,想烦劳先生此时跟我走一趟呢。”
原来是请楚玉过去看病的!
慕梓看着楚玉,自认识他以来,似乎只见过他为雪含烟医治,还有便是他帮自己查清那几次十地毒物的来源。
而他帮叶玄治病那一次,因着她当时不适合跟着前去,所以也未曾见过他是如何为叶玄医治的。
也就是说,她认识楚玉这么久,似乎从未见过楚玉为寻常百姓行医诊治。不过那句“归幽公子楚神医,无千金相请绝不出山”的言辞,她倒是听过多遍。
楚玉为寻常百姓行医是什么样的?她忽然之间竟有些好奇。
这时楚玉也笑着回蒲新话了:“蒲先生哪里话,医者仁心,病人为大,哪有劳烦一说,我现在便随先生过去。”
“那便先谢过楚先生了!”蒲新朝楚玉行了一礼谢道。
楚玉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叶玄与慕梓,而叶玄对着楚玉点头应允了,道:“楚先生先随蒲先生过去吧,晚些时候,我也过去看看!”
“谢殿下!”楚玉朝叶玄一礼,随后便随着蒲新的步伐准备离开。
慕梓看着楚玉的背影,想要跟去一观的好奇心上来了,朝叶玄问道:“殿下,我可以随楚先生过去看看吗?”
叶玄闻言微微想了下,又看了看慕梓殷切的表情,笑了笑道:“如今军中暂时没什么要事,慕姑娘想去便去吧。”
得了应允的慕梓一笑:“谢殿下。”
与叶玄道过别后,慕梓快步追上了楚玉的步伐,见慕梓忽然出现在自己身侧,楚玉也是小小一惊,笑问道:“慕姑娘怎么跟着过来了?”
慕梓亦笑着回道:“没什么,不过是想着认识你这么久了,只知道你一直顶着个江湖第一神医的称号,却少有见你出手的时候,今日难得碰上这样的机会,当然要跟过去见识一番了!”
楚玉听罢亦笑了笑道:“慕姑娘又在打趣楚玉了!”
“哪里是打趣,”慕梓正色道,“能得见一次江湖第一神医出手,多难得的机会啊!”
“什么江湖第一神医,不过江湖虚名罢了,”楚玉微微叹道,“楚玉倒是觉得,慕姑娘的医术造诣,绝不在楚玉之下,就说你们天玄观的不传医术,楚玉在此面前,也自愧不如,还想着什么时候找慕姑娘请教请教呢,所以现下楚玉这微薄医术,又怎敢在慕姑娘面前班门弄斧!”
慕梓闻言笑得更欢了,摇了摇头说:“若论谦虚,怕是这九州没几个人比得上你。天玄观的医术,说到底不过是沾了些隐秘的光,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奥妙,你若是想知道,可以随时来问我,我必,倾囊相授!”
“慕姑娘此话当真?”楚玉说这话时,语气中难抑的高兴。
“当然!”
“那楚玉先谢过慕姑娘了!”
“说谢便见外了,”慕梓说到这面色沉了下来,“当初你义无反顾,答应我陪殿下北上,在华州粮食告急时,出策让殿下前往临照借粮,又在途中不顾生命安危护殿下安全,要说谢,该是我谢你才对!”
楚玉听罢垂了眼帘,眼底含满了温柔。他没有立刻回慕梓这句话,不过似乎能在历经生死后,听到慕梓的这句谢话,就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没有白费。
知道她是一直记挂着自己,好像便心满意足了。
楚玉忽地想起来了从宋清河那里要来的,自己想要送给慕梓做赔礼的紫玉兰花簪,现下这支簪子便藏在自己的袖口之中,他只要抬手便可拿到。
却是不知道,这个时候送给慕梓,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这么一想,楚玉全然忘记了要回慕梓的话,而慕梓见楚玉久久没出声,又见他一副出神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楚玉,你怎么了?”
被这么一问的楚玉才堪堪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脑子一热把紫玉兰花簪拿出来。
看来现在不是送这支簪子的时候。
楚玉看向慕梓摇了摇头,以微笑掩下脸上的尴尬,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似乎从当初我答应帮助慕姑娘起,便没半分后悔过自己所做的决定,所以慕姑娘也无须跟楚玉说这个谢字。”
慕梓听完,蛾眉微微一挑,道:“我不需要你说谢,你也不要我对你说谢,那可以算是平账吗?”
楚玉听完失声爽朗一笑:“以前倒都不觉得慕姑娘似今日这般会说笑,你说算,那便算吧!”
楚玉说完看了慕梓一眼,只见慕梓也含笑看着她,两人就这样相视了好一会儿。而两人眼中所含的情义,是属于朋友间的,纯粹的信任所带去的真心。
似乎重新聚集在一起后,两人非但没有隔阂,反而更为亲近了。
但楚玉明白,这种亲近,是慕梓不再对他客气疏离,而他对慕梓的心墙,一早便放下了。
是因为自己舍命护叶玄,所以慕梓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才会这般对自己的吧!
想到这,楚玉忽地有些心酸,不知怎的,一丝不悦涌上了心头。
又走神了!
慕梓看着微微蹙着眉头的楚玉,微微摇了摇头,怎的楚玉今日这般喜欢走神。
一路再也无话,直到两人跟着蒲新到了仁和堂。
仁和堂,在华州城东,是华州城最大的医馆。
按照惯例,如今的华州城为交战之城,已不再适宜百姓居住,所以城中百姓都早已被军队迁出华州,安置在境内其余各城。
如今尚还留在华州城内的,除了一些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的老人之外,还有便是已经应军队征求,记随军杂役之职,帮助军队做一些杂事的青壮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来往各国做生意,如今滞留在华州的商人,剩下的,便是如蒲新这种懂医的医者。
如今只要是华州城中的医者,无论是坐诊大夫还是医馆的学徒,都已被征入军中成为随行军医。而这些日子,蒲新的医馆便成了军中伤兵的看病之所。
虽然这些日子有苏仪和王翰的坐镇,加上北地寒冬已至,且不说行军困难,粮草也是双方军队的大问题。
所以至今东胜都不敢做出什么大的进攻,但双方士兵巡逻时,有时总会难免碰上,一些小战还是难以避免的。
有交战就会有人受伤,所以自东胜和晋国在华州交战起,仁和堂每日的伤员可谓是络绎不绝,忙的不可开交。
自楚玉来到华州后,叶玄也不用他整日跟着,所以便替楚玉寻了个最适合他的差事,到仁和堂坐诊。
前些日子楚玉随着叶玄去了一趟临照,如今再回来,楚玉才发现,这仁和堂又回复到了他初来的时候的样子,有许多重症的病人蒲新他们都不敢下手医治,只好拖着等到楚玉回来。
而楚玉在仁和堂这一忙,便是一个下午。
因着慕梓也懂医术,所以她也被拉着一起帮忙了,这段时间楚玉在做什么,她也同样在做什么。
说实话,她是实在没有扯谎,虽然她医术不差,但比起楚玉来,还真是天差地别。
慕梓这次也算是实实在在地见识了楚玉的医术,论用药施针,她没有把握的,楚玉都敢做,论处理创伤的手术,别的大夫不敢的,他也全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