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栋的爷爷是老哥俩儿,而老叔,是秦栋二爷的老儿子,他是秦栋标标准准的“老叔”。
那时文玉爸爸在年轻做木匠时,曾经收过一个徒弟,那徒弟后来靠着这木工手艺,搞起了装修公司,财大气粗起来,就想着向师傅报恩,就这样,断了多年的联系又接续上了。
那徒弟,文玉管叫“大哥”的,得知了文玉刚到镇中学上班几个月,还没有对象的事后,就自告奋勇的当起了“介绍人”:说他现在正给装修房子的主顾,刚给儿子调去了城建局,这就是先给儿子装的新房:人家就要姑娘好看的。
“师傅,我看文玉行!能相中!”大哥像个估价师,将正背说课稿的文玉打量了又打量。
“你敢情好!就是怕条件差太多啊!”文玉的爸爸,抽了好几口用文玉拿回来的学生的废本子卷的纸烟,低低的声音道。
“那有啥啊!人家有的是钱!相中人,调工作呀!”
“还能调工作?老人有点动心了——文玉每天的上下班,都要在那条满是骡马粪尿的土路上,骑上一个多小时,冬天,冻得手都冒了脓!
就这样,文玉破天荒的买了件超过五十块钱的衣服,和着妈妈,在大哥的带领下,进了城。
文玉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尴尬难堪的会面。
那个新晋公务员,穿着城建局的新鲜的蓝制服,和他的爸爸妈妈,一同端坐在大哥客厅那宽大松软的沙发的正中间,而将文玉和妈妈,挤在了侧边沙发上。
在经过了比针扎还难过的那六双上下翻飞的眼珠的洗礼之后,文玉的妈妈被大哥叫了出来,“人家同意了!说文玉这孩子真不错!工作又安逸踏实!就是调工作,得两家对半拿钱!”
“对半?是多少?”犹豫了良久,妈妈战战兢兢的问道。
“怎么的,也得五万!那可是城里中学啊!”大哥的语气没有一点虚夸,文玉知道,大哥说的是实话,她的大学同学,就花了比这多出几倍的价钱,留进了城。
“好!我和孩子爸合计合计,不行!我们卖房子!”妈妈咬上了牙。
看着缩在墙角落里的妈妈,正将身上的那件已经穿了七八年的早已薄成一张纸的棉衣裹了裹紧,仿佛屋外那冰天雪地能透过大哥家的扑面的暖气钻进来一样,文玉的心,疼得缩了起来。
“卖房子?”自己家的那两间矮矮的,被常年的烟火熏得黑乎乎的小房子要被卖掉?那是不可能的!
刚刚还躲在妈妈身后的文玉不知道来了那股勇气,“蹭”的一下,文玉走回了客厅,对那瘫在沙发上的一个蓝影子,一个黑影子和一个红影子,清清楚楚的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相中你们!所以不必谈调转的事了!”
紧张,让文玉的脸,都有些僵硬;但畅快,让文玉像吃了人参果那样的舒爽。文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弟弟并肩站在恶狗面前讨要欠账的豪气。
丢下一屋子的惊愕,文玉谢了大哥和大嫂的热情招待,决定和妈妈当天就回老家。
但是大哥极力的劝阻了,赶到送走了那三个影子,大哥也颇有些难堪的说:“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他家会那样说!实在是有些过分!不过,妹妹来一趟,得玩玩去!”
文玉就这样,见到了老叔,他正兢兢业业的打理着一家小的废品收购站,以老实质朴着称,而绝不像现在这样皱缩成一个干巴巴的核桃,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浓烈的垃圾的味道-大哥是他的VIP客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