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扛着这么大的眼神压力,抬不起头,但头皮都能感受到好像被嘲笑了。但我是一个坚韧不摧的人,稳住表情,硬是把挤番茄酱这个动作完成了。
簌簌姐来了!救星来了!
“我也不知道你要吃什么,随便点了两个套餐,你要哪一个呢?”我简直想要泪流满面地抱住簌簌姐!我自己的薯条来了!哼。
簌簌姐还没坐下,之前一起跨年的朋友就给她来电话了,她拿起自己的那杯咖啡去门外接电话去了。
“我这学期有节日本佛教与建筑历史这课,那就离不开这些古寺庙了。因为日本的课不像美国是一学期一学期的,一般都为期一年嘛。所以我们这学期也才讲到了飞鸟奈良和平安时期的一些东西。那里面法隆寺和平等院比较有代表性嘛。”我也给自己挤好了番茄酱,才不吃你的呢。
梁丘看着我手上忙来忙去,嘴巴也一直停不下来,微微侧了侧头,把可乐放手里,这么靠着椅背看着我。
“啊,你是不是困了。”我注意到他的沉默,想到人家可没有必要在这儿等电车啊,可能本来只是想买个宵夜赶紧吃完睡觉的。可是,这么难得碰见,我,我不想这么快放他走。
“嗯,有点。”可能是有点累了,他的鼻音有些重,声音一下子酥了起来,像是呢喃,真的好听极了。
“你,”
嗯?我抬头看向他,我怎么了?
“你头发长了。”
听到这话,差点把我噎着。我还以为他困了,没想到憋了这么半天就是头发长了?“哦,哈哈,对啊,我们两三年没见了呢。”我有些不置可否地卷了卷耳边的发,想起前两天魏新成建议一起染个灰绿色的,我才不要跟他一样非主流杀马特呢,我就觉得这魏新成是奔着牛郎职业一去不复返了,还灰绿色,不直接染个绿色得了。
“嗯。。。是好久没见了。为什么要染黄?”
嗯?我放下薯条,抬眼仔细看了看他。这是梁丘同学么?我们不是所有的话题都仅限于学术类和什么人生哲学么?怎么聊起我的头发来了。
“哦,当时可能有根筋搭错了。”继续低头吃薯条了。可能是叛逆,也可能是从众心理吧,刚来日本我去把头发染成了金黄色。染了就后悔了,大概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吧。不过现在金色的那部分头发已经快被剪光了,都在发尾了。
想想自小就不出格不出错的我,原来有这么强的性子。从小到大一路是想去北大做个写文章的,却在高一看了个美剧便决心要去探索新的世界;当发现在大学里迷茫了,不愿妥协却找不到出路的时候,便停下来,自己去找选项,选了日本;来了日本,更放松地去上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课程和结识来自不同世界的朋友们的时候,便一时兴起索性再去尝试尝试金色的头发。
当然,金色的确不大适合我。。。
不过这一点上试错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那你对这些寺庙还挺了解的。你去过吗?”梁丘从椅上忽然起身,双手压在桌上,上身前倾过来。
他好像很好奇又很诚恳地看着我。我对上他的眼,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手上悄悄地把刚拿起来的薯条扔掉。
“没呢。”我紧张地嘴唇有点干,下意识地舔了舔。
“嗯。。。牛奶,你长胡子了。”梁丘的眼里忽明忽暗的,留下这么一句便拿起袋子准备去把垃圾扔掉。
牛奶?我看了看左手边刚喝过的杯子,才反应过来,赶紧拿纸擦了擦。
他走回来,“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会了,加州十几个小时飞过来没怎么睡。明早七点十分的新干线,还得早起去品川。你。。”
“哦,我没事儿,我等会和簌簌姐等一等就行。”是了是了,他肯定很累呀。我们也聊了挺久了,已经两点左右了。
“嗯。。”他准备往门外走了。
“诶,梁丘!”哎,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叫住他做什么。
“嗯?”他回过头。
我只知道,这一次偶遇太难得了。如果就这么告别了,不知道下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我好像不知道我还喜不喜欢他,但我知道我不想就这么放他走出这个门,我知道我不想就放他这么走进黑夜的街道里,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和他面对面地说话。我不想,看不到你。
“在品川等我一起啊!”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这是在说什么,又给别人出难题。有时候嘴比脑子快真的是!心里的小人已经绝望到角落里画圈圈了。
“好,”,“那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