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闹钟走到六点的位置,隔壁床的室友起床了,正瞧见何毕一个人端坐在床铺上,眼睛睁得老大。他吓了一跳,后背紧贴在墙壁上,定了定神后才探出身子,压着声音问:“何毕,何毕?醒啦?”
室友姓莫,平时大家都直接叫他老莫。何毕从刚才坐起来之后就没再躺下,此时也有点发晕。他扶住自己的头缓了几秒,才对室友说:“老莫,吃早饭吗?我有点事问你。”
“哦,行。”
老莫反身下了床梯,一回头发现何毕已经站在椅子旁边穿外套了。他吃了一惊。
“你这动作倒是够麻利的。”
何毕晃晃脑袋,不想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宿舍,轻轻带上宿舍门,没有吵醒另外两个人。
他们俩出来得够早,现在校园里还没什么人。何毕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盒牛奶,递给老莫一盒。老莫接过来没有立刻打开喝,反而扭过脸观察何毕的脸色。
“你怎么回事?又失眠了?这两天你不是说好多了吗。”
何毕听见他这话,手中的塑料吸管一错位,别在纸盒上。
“我这几天……很奇怪吗?”
“奇怪?没有啊,”老莫挠挠下巴,“我觉得比你上个月要正常多了。”
“是吗……”
“是啊。之前你的失眠症状不是很严重嘛,我给你推荐了一家医院。然后上周你跟我说症状轻了不少,最起码晚上能睡三四个小时了。哦,对了。你昨天还特意嘱咐我说今天你要去朋友那里,让我起床的时候喊你一声。你可别忘了这事儿。”
老莫在他们宿舍起的最早,一般其他三个人如果当天上午有重要的事要早出门,就会拜托老莫叫他们起床。这一点何毕当然清楚。
但是,他更清楚的是,失眠症状减轻也好,出门看朋友也罢,他从来没有对老莫说过那些话。
是谁?
谁趁他不在的时候,接管了他的身体?
何毕又问了几句,全部都是关于他这十天内的行动。按照老莫的说法,他这十天就是正常地上课下课。何毕交际少,所以除了上课,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宿舍里。老莫说,这几天也是一样,而且比过去蹲宿舍的时间更长了。
“我说何毕,”老莫说了一通后,疑惑地盯着何毕看,“你不是只有失眠症状吗?难不成现在还失忆了?”
何毕一个字也不能解释给老莫听。他只能含糊地说:“医生说失眠会影响到记忆力。我担心我之后连你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这就是老年痴呆了,”老莫摆摆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去哪个食堂吃?”
“北区吧。”
“行。”
两个人走到北区,各自端了食物。何毕在等待区站着的时候,回忆起他刚才和老莫的对话,心里多少有点犯嘀咕。说起来自打他开始进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之后,就时不时地会缺失一段记忆。不是这段记忆变得模糊了,而是像一片拼图,从整个图画中取了下来,让他根本无从回忆。
担心自己真的会把所有认识的人名字都忘了,何毕就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远的先不提,就从目前还有联系的开始。
他连着数了二十几个,脸和名字都能一一对号入座。何毕越想越快,越数越熟练。等到第40个的时候,他突然卡壳了。
文谦。
文谦是谁?
何毕皱着眉头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脸。但是他又能很快地想到他的名字,证明两个人最近还有联系。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后面排队的学生催促他快点取餐。何毕把自己的东西领走之后,一边走还在一边想这个人的外貌。早就等着他的老莫抬了下右手,示意他坐过来。
何毕将食物放下,筷子夹着油条,侧头咬了一口。他咀嚼了两下,忽然抬起脸问老莫:“文谦是谁?”
喝粥的老莫咳嗽一声,呛住了。何毕把纸巾递给他,老莫胡乱地擦擦嘴,瞪大眼睛看着何毕:“你不记得他了?”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想了,但是不行,我只能想到这个名字。你也认识他吗?”
老莫把勺子扔在粥碗里,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