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默参加完婚礼后，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不经意间到了榕树头，寒风四起，树叶落下很多。她坐在石凳上，撕着叶子。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杜默抬头看去，是苏言和苏林。他们飘到她身边，双双鞠了一躬，说着感谢她的话。她是受不了那种“酸溜溜”的话，急忙摆手。
两魂去地下不久，唯有苏言生前积得一些德线。本想全部都给杜默，可杜默他们任务超时，无法领取。自己又身无长物，只好将满腔感激化作语言，一股脑的全部抛给她。
“你们真的不要再说了，要感激，不如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刚才看到一对浓情蜜意的人，再看他们旗袍加持，好不登对，就想让狗粮来得更多一点。
和两魂分别后，杜默给容瑞和宋明发了微信。她要把苏林的感谢带给他们，宋明婚礼他们不便前去。估摸着容瑞也不想听长篇大论的感激，就帮他回绝了。
杜默买了菜回家，秦淼正在看书，对她的到来还浑然不觉。
“妈，你这样看书，小偷进了家门都不知道。”
“青天白日的谁敢……”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杜默说到有趣的事完全停不下来，秦淼只好打发她一边玩去。她去二楼沙发上躺着，闭上眼冥想。秦淼还嫌弃她吵，这个家没有她吵不得更冷清。老爸都已经很久不联系她，他有了新的生活，或许也无所谓了。这让她更感慨苏林、苏言那样的人是太少见了。
苏言从小逃离原生家庭，几经颠沛被人贩子卖了去。养父养母只育有一男孩，苏言的到来，只不过是掉进了另一个深渊。她要逃离，她拼命学习，半工半读……冲破一切艰难险阻最后去到了苏林的身边。男方父母反对，女方父母“吸血”，导致他们七八年的分分合合。幸而，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过了几年快乐的时光。苏言还改了自己的姓，冠以苏姓，她原来姓陈。生父母的姓，她早就选择忘记。或许是曾经长期营养不良，身心折磨，本就体弱的她生了病，也因这病去世。留下苏林独自一人默默煎熬二十多年，终于在地下相见。
没想到在地下还遭了那么一遭，苏言生母也简直可恨。那日苏言苏醒后，场面真是不可言说的哀凉。结果可想而知，老太当然只能继续接受惩罚才行。
他们的这一腔深情，这一番苦难，寥寥几句可言，却非亲身体会而不能感受。看着苏林拉着苏言残缺的手一起进树里时，她唏嘘感慨，只望他们在地下能够开心，之前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宋明婚礼过后一段时间，将近年关，两家店铺都开始忙碌起来。闲下来他还抽时间将二号店铺更名为一号店，说是看上去更有连锁的感觉，由此及彼。杜默待的店铺也张贴了更多经营内容的广告，虽她这边无法做，将其介绍到阳玥所呆的店铺即可。
一号店所在的街道是清河街道，为了区分就叫清河店，阳玥那边靠近榕树头，叫榕树店。清河店虽然只是做些打字复印，照相修图，偶尔也接点广告设计等等杂七杂八的事儿。可店旁有一个办事处，附近还有几所中学。复印照相的需求量还是比较高的，一到学生复印试卷，洗毕业留影照片，都会忙到飞起。年关办事的人也大幅度增多。熟话说抓住关键，做好一样。
附近中学的直播，晚会组织，节目表演等拍摄也被宋明等人承包。婚礼拍摄，宣传片，航拍，承接的范围很广。如今年关将近，婚礼急剧增多，许多门店公司拜年视频的谈约接踵而至。宋明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加班到一两点。杜默这边也忙飞，好几天中途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上厕所也是憋着憋着就忘了。赵小飞跟着容瑞和阳玥四处跑，做些场内事物。
宋明考虑到杜默这边一个人忙不过来，让她的妻子去帮忙了。她妻子并不和他们一样，是一所学校的老师。杜默看着她一身绿色羽绒服，一头干练的短发，十分精神地出现在店里，感叹救星来了。忙碌到下班时，天空已经飘起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春节前的这一个月虽然非常忙碌，可也让宋明赚了个盆满钵满，他提出节后全店人一起去八台看雪。八台是青源有名的赏景之地，春临菜花香，夏至荷花俏，秋来枫叶红，冬归共白发。四季景色都美不胜收，还有索道，玻璃栈道，各种好玩的游乐设施。既然叫八台，那么它最最有名的就是八台观景。八台全名叫八台山，八山相连，每一山峰处都设有观景台。在最高峰观景时，山间大雾弥漫，云海翻涌，美不胜收。
杜默非常期待，青源冬天飘雪常有，可却积不起雪。而八台雪厚，可雪仗，堆雪人，赏雪海，光想想就要激动起来了。
除夕那天，杜默哥哥一家人从远方赶回来团圆。秦淼高兴坏了，对着两岁的小孙子又是抱，又是亲，心疼得不得了。杜默也很喜欢这个小外甥，他太可爱了，特别是叫她姑姑时，心都能萌化。一家人吃着团圆饭，好不温馨。可杜默的哥哥杜临的一句话，让她如泼冷水。
“小妹，你也年纪不小了，哥哥给你介绍一个男孩子……”
“好啊！你早该给你妹妹介绍了。她都要把我急死，自己又不谈男朋友，又不相亲……”
杜临和秦淼在那里讨论得火热，她嫂子也加入进去。杜默人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心凉，开心全无，木纳地戳着碗里的饭菜，连杜临亲手做的她最爱的白灼大虾都如同嚼蜡。
“小妹，你觉得怎么样？节后一段时间男孩就回来了，你们见个面怎么样？”
“哦……”推辞一次可以，难道能推辞所有？
晚上睡觉，杜默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又做了一个去相亲得梦，被吓醒。翻开手机，微信，信息全是千篇一律的新年祝福语，唯有容瑞和阳玥发来了不同的信息。
神经:你听（后面是一串语音）
越狱的羊子:珍惜当下快乐。
杜默点开语音，是容瑞唱歌的声音，还问她好不好听?其实还不错，虽比董北的声音差很多，不过比一般人的还是要好。她随即回复了无语的表情包，容瑞没有理她。她给阳玥回了同乐两个字，对方也没回她。放下手机，此时还没到12点，杜临还在楼下等整点看烟花。她因为相亲一事，失去了以往的兴趣，连平时热衷的抢红包也没参与。
杜默不知她为何会这样，说不出来的难受，是她太矫情了吗？她推开窗户，伸出翅膀飞了出去。现眼睛里只有绿光，不再有触角伸出，这多亏了赵小飞，她才发生了这一质的变化。当然还要归功于聚魂萧，那日她收鬼吹萧时，感受到了来自萧的力量和她眼睛契合。萧引导她，她主导萧，仿佛萧本身就是她的一部分，似乎还有一股其他力量指引她。
烟花开始燃放，空中出现一朵朵绚丽的花朵。鞭炮声四起，宁静打破，热闹非凡。杜默飞在空中，看着这一切，略感孤独。
“可以一起看烟花吗？”
她闻声转过头去，只见一身白裙的青无飘在空中，身边还有一只蜗牛。
“我天，你们怎么到人间来了?”
杜默飞到蜗牛身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蜗牛头，接着又被打了一下。
“可能无聊了。”青无淡淡地说。
“今天是除夕，地下现在也会过年吗？”。
“刚去的魂会过。”
“那也是……。你们能带我去地下看看吗？”
杜默看着空中的两魂，她们无聊来地上，那她此时无聊能不能去地下呢？青无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她不好意思随意搭话，只好调整对象。
“魂使，你可以带我去地下看看吗？”
“只要你不碰我就行。”
“好！”
她不管魂史为什么答应的那么爽快，目的达到就行。每次去地下都很仓促，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看看。魂使带领，游遍地下都不成问题。
一人两魂行至榕树头就看见阳玥撑着翅膀站在那里，他也是无聊出来透透气，便直接加入这个队伍。
到了虚无之界，两人收了翅膀跟着青无。遇见的魂仍是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极少看他们，还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魂使说在地下当魂久了，早就不过那些节日。不过刚下去的魂，还是会怀念，会有一些魂组织节目表演什么的。一听这样说，杜默都想要立刻去了，可其他三个还是慢吞吞地走着，也不说话。
“魂使，我们能快一点点吗？”
“急什么，地下这么大，慢慢走让你仔细看看，不是你说的要看吗?”
杜默悻悻，你的地盘你说了算。脚下却突然出现一朵茉莉，载她飞起，其他三个也乘着茉莉飞了过来。她想道一声谢谢，看着青无一脸淡漠，就没吱声了，怕会嫌她吵闹。
茉莉一路前行，花下仍是黑白环境。杜默不自觉地望向青无，气质绝佳，无欲无求，真是难以忘却。可不，她都发现阳玥也在看青无，只是轻轻一瞥便移开了。
花载着他们到了热闹的地方，这里聚居的都是新魂，整个环境全是黑白。他们大多还保留着人间过年的习俗，很多屋前贴着对联，挂着灯笼。魂们着各式衣服，现代的居多，也有不少汉服和民国时期的。建筑也是现代居多，总之所有加在一起还是有点诡异。
“阳玥你看那对联和灯笼，有点诡异。”
“嗯”
话音刚落，所有的对联和灯笼开始变红，黑白世界一片耀眼红色。底下的魂发出一片欢呼闹腾，毕竟大家都有红色情节，红即是喜庆、欢乐、祥和的代名词。他们抬头看向青无，谁做的已经明了。
“我们不下去看看吗?”
“这里是新魂区，他们还保留除夕，过法也和人间差不多。我带你去看看其他有趣的。”
蜗牛说完，甩着头上的两条触角，似是高兴。
“好啊，好啊！”
茉莉飞到一片有色彩的区域慢慢落下去，随后消失。这里全是古风建筑，所有的魂都着古代的各式衣裳。街上卖糖人，折扇，纸伞，兵器，布行，客栈，……各种店铺，各种吆喝，魂流涌动，热闹非凡。
“哇塞，好好玩。”
杜默正想冲进魂群中，却被蜗牛制止了。
“等一下，进这里有要求的。”
“什么要求？”
蜗牛动了动她头上的触角，杜默和阳玥的衣服变成了古服。她的是一身青色，阳玥是白色。原来是这个要求，难怪这里的魂都是穿着古服。杜默仔细看着身上的衣服，里面一件白色小衫配青裙，外面是浅青色外袍，马尾上的发带都是青色，她很喜欢。阳玥的白色衣裳，没有外袍，束腰，窄袖，整个人格外精神，就是那短发显得不怎么协调。她还发现两人衣服的双肩上都有一个小小的蜗牛图案，魂使果然可爱。
“青无，这毕竟是我的地盘，你总得遵守一下……而且，我都答……”
青无没等蜗牛说完，已经是一袭青衫，对襟广袖，头上别了一颗绿色的珠子。杜默感慨，撞色不可怕，谁丑谁心塞……
不过她一进去，什么都忘了，这也很好玩，那也有趣。只要说东西好看，对方全部都给。折扇，刀剑，糖人拿了不少。其实大多数魂说的语言她几乎听不懂，都是蜗牛在旁边翻译。什么方言，古言，统统听不懂。
“魂使，你们地界应该统一普通话，这交流也太困了。”
“你管我，这里也轮到你来说。”
杜默不知，蜗牛管辖的这一片，大多数魂都是很早来地下的。她听得懂这里所有魂的话。又全凭随心所欲。正是这种无所谓导致这片区的魂也随她了，很多至今没学会普通话。
“小蜗，你应该管管了。”
青无淡淡地声音一出，杜默差点笑死，原来是叫小蜗的，居然不承认。
“青无，你不许这么叫，懒得陪你们玩了。”蜗牛转身飘远了。
此景，杜默本想找个人面面相觑的，可青无和阳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慢慢前行。阳玥也不怎么兴奋，想来是他来地下次数多了，也觉得不新奇了，青无就更不用说。杜默不通这里的语言，离了青无那还玩个屁呀！她离着青无不远，在摊贩上连比带划，也得了几个有趣的小东西。双手合拳向摊主表示感谢，也不知道摊主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一时间魂群向一个方向跑去，欢腾声儿四起，杜默也想跟着挤进去。
“前面发生了什么？我们赶紧去看看。走啊，走啊！”
一人一魂不为所动。杜默心一横，拉起两个的手就往前挤去。一手冰，一手温。本来她就最矮，拉着两个大个子都走出汗了。
或许是见了青无来，魂都默默自觉让出了一些空隙，杜默终于挤到了前方。前方高台之上，坐着一个灰色衣袍的青年，带着一只遮了半脸的黑色分凤纹面具。只见他们面前有一桌，一尺，一扇，一屏障在侧。杜默脑海里一下就蹦出了：京中有善口技者，会宾客大宴，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众宾团坐。少顷，但闻屏障中抚尺一下，满坐寂然，无敢哗者……后面记不住了，反正是很厉害。
杜默忍不住问青无：“这是表演口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