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公子在青石上坐正,将琴弦拨了两拨,惊起竹林深处的一片飞鸦,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幽幽道,“夜深露重,姑娘孤身一人,没了灯笼怎么走得出去?”
言罢又将琴弦扣了几响,轻声哼唱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对方举止异常,却好歹是个能问上话的,这竹林夜色浓稠,多个指路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便又一礼,道,“小女子的确是初来乍到,听公子讲话,像是对这片竹林熟悉的?能否请公子给指条出去的明路?我家殿…我家公子搞不好正在竹林外等我。”
那白衣公子抚琴长叹道,“熟悉到是十分熟悉,只是眼前太暗,怕是不好带姑娘出去。”
莫不是嫌四外太黑,怕半夜领路踩空山崖,摔断了手脚?
“那还不好说?”因那男子背对着我,我便趁他看不见,抬手折下根竹枝,利用微薄的灵力施法变了盏寻常灯笼,四周瞬间亮堂很多。
我将那灯笼提起来笑道,“我行囊里有备用的灯笼,便用火信子点了,公子看这灯笼,可是够亮了?”
那男子背对着我,只顾抚琴,一边摇头道,“太暗太暗,出不去……”
我放下灯笼驱马上前,气恼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不想帮便是不想帮,这般亮堂堂的灯笼也嫌暗,如此荒唐的推托之辞,也亏你……”我气话刚说了一半,却在看到那白衣公子的正脸时,彻底哑巴了……
那男子生的玉肤玉骨,鼻子嘴巴都如雕如刻,只是他的眼睛……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像是被什么人用铜线粗暴的缝住了……
因为拉扯的力度太大,伤口处见了黑血,显得他上半张脸都是扭曲的,分外狰狞可怖……
那男子对我被吓得落下马的动作浑然不觉,只是抚着琴,摇着头,凄惨道,“太暗太暗…眼前太暗……半夜竹林凄清,露水又重,我看不见,也出不去……”
“竹林真冷啊……真冷……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的肉被露水泡烂,又被腐虫吃掉……”
那男子说着说着,脸上的肉竟一块一块的开始烂,先是脸,后是脖子,再是手脚,衣衫……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坐在原地抚琴,呜咽道,“九年了……我看不见,出不去,九年了……我冷啊……疼啊……”
我尖叫一声,在玄骋怀里猛然惊醒过来!
男人见我这幅模样,连忙一手勒紧了缰绳,一手死死抱着我,“怎么了花新?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牙槽咬着,浑身冷汗直冒,抖了好久。
在男人的安慰声中勉强镇定下来后,我四外看了好久,发才现我们正在经过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
而这竹林,竟跟刚才梦中的竹林一摸一样。
我抬头看向男人,语气惊恐道,“殿、殿下…这里好像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