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远方夫妇见火车站旁的旅馆又脏又贵,就边走边打听有没有干净舒适一点的旅馆。他们走了很多路,终于在浣纱江畔找到了一家看上去挺整洁、宁静的旅馆。
他俩拿出一张像奖状那样的结婚证进行住宿登记。服务员看了看结婚证,又看了看他俩的脸后,“羡慕”二字立即写在了她的脸上。
当服务员问是要一张大床还是两张小床时,他俩的脸腾地红了……
他们找到所订的房间,放下行李,急不可耐地拥抱了一会儿后,就去县物资局办理报到手续。
出于对军转干部的优待,上级把诸玉良分配在城关工作,具体岗位是到县物资局直属物资公司下面一个经营部做营业员。因为诸玉良原是汽车技工,除了营业员没有更对口的岗位了。
而文远方则需要到离城关较远的湄池区供销社赴任领导职务。
在物资局,接待文远方夫妇的领导叫“李凡”,人称“李局长”。
李凡年纪大约有二十八九岁,是一位眉清目秀、修短合度的儒雅男子,四肢长得又直又结实,个子很高,处处长得很匀称,脸上带着一种男子汉的英勇气概,同时又具军人的和蔼可亲。
见到这对陌生的俊男俏女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时,李凡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他不由地挺了挺胸,以军人的熟练动作迅速地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招呼文远方夫妇。
看过两人的介绍信及证明文件后,李凡热情地握住文远方的手说道:“欢迎!欢迎!我已经接到通知并作了安排,正在等诸玉良同志前来报到呢!”
于是,李凡泡了两杯茶,并和文远方一见如故地聊了起来;诸玉良则在一旁一边喝茶听他们聊天,一边偷偷欣赏李凡的英俊样貌。
确实,李凡的五官生得很端正,尤其当他微笑的时候,那张嘴的线条很是美观,嘴唇不薄不厚,而且牙齿生得很整齐,白得同象牙一样;他穿着一件棕色的确良短袖衬衣,剃了一个小平头,头发又黑又密;他的前额又高又大,两眼坦荡而富有生机……不知为什么,诸玉良觉得李凡很眼熟,感觉很亲切,而且看起来也很顺眼。
李凡发现诸玉良在偷偷地注视自己,便礼貌地回视了她几秒钟后,大大方方地称赞道:“文远方同志真是艳福不浅啊!小诸同志来到暨阳,给暨阳这个小县城增光添彩啦!”
“哪里!哪里!李局长才是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啊!”文远方客气地回道。
原来李局长是山东菏泽人,也是一名军转干部,年龄比文远方略小;他因夫人是暨阳人并在暨阳工作,就随夫人转业到了暨阳。
在聊到住宿安排时,李局长给了文远方夫妇两个方案:一是他家住的院子里目前还有一间带楼上和楼下的空房,给一对小夫妻住是没问题的;二是请他们暂时住几天招待所,等他做通工作后,在物资公司的职工筒子楼里调一间空房给他们住。
文远方一来觉得李凡看上去是个热情爽朗的人,二来觉得让其他职工为他们夫妇腾房心里过意不去,于是选择了第一个方案。双方当即约定第二天就搬过去。
在正式上班前,文远方夫妇可以享受为期半个月的婚假,足可以让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得停停当当后再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
(二)
傍晚,文远方牵着诸玉良的手漫步在浣纱江畔,为初来乍到的妻子介绍暨阳的风土人情。
他讲述了浣纱江名字的来历,介绍了暨阳的地理风貌、历史沿革、农副特产以及暨阳出过的历史名人……
他说:暨阳人崇尚“耕读传家”和文武双全,读书做官的风气颇浓。譬如:民国时期,暨阳籍少将以上的官员有一百五十位左右,占中国的百分之一点五,占浙江的百分之十六,远远高于中国任何一个县,这是个奇特的现象。
最后,他指着一块刻着“浣纱”二字的大石头对妻子说:“当年绝代佳人西施就是在这里浣纱时,不幸被范蠡发现,然后被选进宫去做了越王勾践献给吴王夫差的礼物。”
听丈夫说起“西施”二字时,诸玉良浑身打了个激灵。自她发育成为少女后,所到之处总有人说她美若西施,想不到自己现在就在当年西施浣纱的地方,听着丈夫跟她讲述这位绝代佳人的故事。
“我小时候看戏,戏里不是说西施是因为爱国才甘愿去吴国做红颜祸水的吗?她不是为自己能报效祖国而感到欣慰吗?大家不也一直认为西施和屈原一样,都是最伟大的爱国者吗?你为何说西施是不幸的呢?”对丈夫的说法,诸玉良表示不解。
“写那些剧本的编剧真应该去坐牢。”文远方一副愤慨的样子。
“为什么?我觉得那些古戏很好看啊!小时候爸爸带我去逛庙会,我最喜欢看黄梅戏了。”诸玉良继续疑惑地问道。
“你想想,一个平民女子仅仅因为长得好看,就要被选进宫去充当男人的玩物或权谋的祭品。她个人有选择权吗?”
“没得选!”
“那就好了,西施爱国也得死,不爱国也得死。所以西施爱不爱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够不够美,够不够迷惑吴王夫差致使其沉迷淫乐而荒废国政……”
“哦……”诸玉良若有所思。
“西施的悲剧,证明在万恶的奴隶制社会和封建制社会里,女性根本不具有独立的人格权,她们只是男性的附属品,是可以拿来交换的物品……
今天我们纪念西施,并不是要赞美西施有多么美丽多么爱国,而是要揭露几千年来的旧社会吃人不吐骨头的本质。
那些歌颂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旧戏文,都是用来麻痹劳动人民思想、销蚀劳动人民斗志的大毒草,你以后还是少看看吧?”文远方一脸严肃地说道。
诸玉良听后噘着嘴说了声“哦”。
“你说,这样男女不平等的社会要不要砸个稀巴烂?”文远方一边说着,一边向江边扔去一块小石头。
“要!”诸玉良仰着头调皮地回答。
夜幕不知不觉地拉开,四月的江风把诸玉良的身体吹得曲线毕露,使她不禁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