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也爱画画,这么多年来,师父素色的宣纸上永远都在画一个人。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青丝半绾,髻上簪着玉兰花,芊芊素指轻握着一束半开的红梅。皓齿明眸,顾盼生姿,在宣纸上莞尔一笑,便如十里芳菲,万丈繁华。单看这画便觉得这人生的美,可惜我从未见过她的真容,不晓得画外的神仙姐姐是否也如师父笔下的她那便风华绝代。师父未曾告诉过我这位姐姐的姓名,雾重姐姐和霜华姐姐也不曾告诉过我她的尊号。但我只晓得她比那些每日来昆仑山痴缠师父的那些浓妆艳抹,一身脂粉气的仙娥们要好上千千万万倍。
雾重姐姐说师父原是九重天上一位很了不得的神仙,是掌管三千弱水,三界万川的水神,天上有许许多多漂亮的仙子都想嫁给师父作夫人。可我觉得,那些仙子们一定是被师父的绝世美貌迷的神魂颠倒,才会日日往我们昆仑山上跑的。
等闲的仙子们大都被雾重和霜华姐姐拦在了半山腰,但也有在法术上十分精进的女神仙能一路追到师父的书房里。
每到此事,我一般都是拿翅膀挡着眼睛躲在师父的衣柜子里……偷看。
我发现那些女神仙们都特别喜欢拉着师父的洁白的衣袖叫他慕容哥哥。我不知道师父何时多了这么些妹妹,还曾经因为自己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师姑要侍奉而缠着雾重姐姐哭闹了一下午。后来还是霜华姐姐被我烦的受不住了,才揪着我的脑袋告诉我,那些神仙不是师父的妹妹。
霜华姐姐说,那些故作娇弱的女神仙都喜欢叫自己的心上人做某某哥哥,就像是她们喜欢在香囊上绣上芍药送给师父一样,是女孩子示爱的礼节。
我不大懂她们示爱为什么一定要送香囊,雾重姐姐精通香理,所以昆仑山上所以的香囊,炉香,熏衣香都是出自雾重姐姐之手,师父也从不收那些女神仙的香囊。
我觉得师父这样作就很好,不像那个讨厌的初尘,次次都带着不一样的香囊来我们昆仑山晃悠。
初尘是个战神,虽然我觉得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活像一个只会斗鸡走狗的公子哥,但师父却说他是天帝次子,神族战神,是个极了不得的神仙。
我觉得师父这么说肯定是因为他是师父的朋友。师父这么好的人,对朋友肯定也很仗义,不愿意朋友在我们面前失了颜面。所以当着师父的面,我一定是叫他战神仙上或是二殿下的,但私底下我却是直呼其名,叫他初尘。
初尘不喜欢我,他总是说,我白吃了他几十袋子的明慧果却还是修不成人身,简直是天上地下最笨的一只鸟了。简直就是侮辱了同为鸟族却只花了两千年就飞升上神的我师父的贤名。
一般他这么说的时候我都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义正言辞的告诉他,我和师父虽然都是鸟类,但师父的真身是神鸟凤凰,而我,我只是只小雀儿,小雀怎么能和凤凰比呢!
我也不喜欢初尘,他一来就缠着师父,不是下棋喝茶,就是盘膝而坐说一些玄而又玄的话。他一来,师父都没空陪我玩了!要不是看在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一袋明慧果的面子上,我早就一脚把他踹下昆仑山去了。
霜华姐姐说,明慧果是九重天上的仙果,等闲的鸟儿吃一颗便可开了灵智,吃两颗便可化出人身,吃三颗便可飞升成仙。
像明慧果这般珍贵的果子,初尘仙上成袋子成袋子的送我,实在是大方的很,只是我吃了这么多都还只是只雀儿,也实在是不争气的很。
我并不觉得我有多不争气,也没有觉得明慧果有多么珍贵,只是觉得这果子甜润多汁,可口的很。每次吃完果子,我都伸出舌头把留在嘴角的甜汁舔干净,而后再扑棱扑棱翅膀飞去后山。
昆仑山的后山上有一涧飞瀑,一眼清泉,一淌溪流。
溪流之上架着一座藤桥,藤桥尽头搭着一角犀木云台,一颗合抱的枇杷树生长在台边,和我从前作窝的那颗枇杷树很有一拼。盛夏时节,绿叶成荫,翠色的枝丫伸向观云台。我飞到最高的一处枝丫上,打了个饱嗝,懒洋洋的躺在树枝上,瞪着我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对边的飞瀑清泉,听着水击青石的激荡声,心花怒放的叫唤两声,然后悠悠然在枝丫上歇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