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袖默默不语,只是在城墙上缓缓地来回踱步。安若见她犹疑不定的模样,道:“我还以为你不太喜欢她。”
“……她救了殿下。”洛袖道,“我心里不愿她是怀着什么别的企图来的。”
“从前却没发现你是个心肠如此之软的人。”安若轻笑一声。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
洛袖一时语塞。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可能赵娴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随你怎么想吧。”安若耸了耸肩,“我再去看看司璇。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确认一下。”
“什么?”
“你可还记得,你在清欢宫与那名蒙面刺客打斗之时,那人伤了哪里?”
洛袖一怔:“这……”
安若见她沉吟,几步走上来,在她左肩某处一点。
“是不是这里?”她看着洛袖骤然苍白的脸色,“还有这里?”
“怎么……!”洛袖失声道,“难道?”
安若见她神色巨变,心下更确定了几分。
“没错,我在赵娴身上看到了这两处的伤痕。虽然已经很淡了,是尖锐物件所伤,又并非刀刃。”
“结合时间推算,想来就是前些日子的事。”
——
陆钰孤寂地站在城墙上。
他心绪烦乱,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身边的暗卫只留了薄雪一人,也隐匿了身形不敢出声。清平城里那么多主子,陆钰向来是性情最和顺的那一位。然而并无人敢因为他的温和,而生出一丝一毫的不敬。
他只说一句“我心里很乱”,薄雪便静静地退下去藏匿气息,留他一人对着夏日里浩渺的星空仰头沉思,梳理丝丝缕缕的乱绪。
赵娴扑上来为他挡了一刀的模样历历在目,他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少女撞进他怀中的力度,中刀后身体长时间的僵硬与剧烈的痉挛。还有落在他肩膀上的血,就算已经沐浴更衣完毕,那血腥味那热度,似乎仍久久留存在他身上。
但他一闭上眼,全是四年前的临安街头,浑身是血的洛袖昏倒在他怀中的模样。
陆钰撑在城墙上,手指焦躁地插进梳得整齐的鬓发。明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应该想想刺客的来头、想想背后的阴谋,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陆镇有这么大胆子公然行刺吗?甚至是想想该如何把这件事的尾巴处理干净也好。父皇问起来,什么样的说辞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他伸手去探洛袖的鼻息。怀中人闭着眼睛,面容之上无端显出一种献身般的悲勇,宛若沉睡,又像极了死亡。
陆钰心绪凄惶。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为了谁这么难过,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金陵还是在临安。理智告诉他洛袖今日安然无恙、受伤的是赵娴,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个诅咒般的声音说他即将永远失去挚爱之人。
陆钰抬起头向远方眺望。他忽然发觉,远处的城墙上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的身形他永远不会认错,正是自己的爱人。洛袖身边的那位,他费了点神仔细想想,似乎是原本三弟身边的那个安若。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快被这二人发现,然而洛袖似乎沉浸在什么思绪中,只顾低着头踱来踱去。倒是安若,隔得那么远依然发觉了他的视线,抬起头向他这里望了一眼。
接着她走过去,拍了拍洛袖左肩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