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苏洛儿真的没有出客栈房,她内心迷糊又兴奋,思潮涌动:“父亲是辽人杀的,为何我不恨这个辽人?辽人和我们宋人一样,也有好有坏吧?那个恶心的男人就是宋人,但不也是个恶霸吗?”她知道自己的心在等待耶律正的到来。但待得晚餐时分,耶律正还是没来,苏洛儿开始焦灼起来,她食不知其味地胡乱吃了些,心中默想:“他不会来了吧。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苏洛儿啊苏洛儿,你在期待什么!”正当苏洛儿暗自不悦时,房门竟被叩响,洛儿强按自己突突跳动的心,装作镇定地开了门,门前果然出现了那张男人味十足的面孔。白日相遇,毕竟匆忙,此刻洛儿将耶律正看得更加仔细,但见他肤色黝黑,方面大耳,剃光了胡须,两颊处有些青青胡喳,配合着高挺的鼻子和不怒自威的双目,显得非常神气。
洛儿道:“耶律公子,你饭吃了吗?”耶律正关上房门,径自坐到凳子上,说:“在这里别叫我真名,不方便。就叫我吕正或吕大哥吧。”“好,吕公子。”洛儿笑道。
“你很像我的妻子”,耶律正的话让洛儿的心立刻一沉,“他有妻子了?”洛儿强掩失落和尴尬,讪讪到:“是吗?”“嗯,她去世了,生病走的。”接下来,耶律正将自己和香娥的事大致向苏洛儿说了一下。香娥的死,让洛儿十分惋惜,但心里竟也有一丝醋意,她知道了自己长相和香娥十分相似,于是隐约希望自己能更胜香娥一些,而香娥的天生高雅异香让洛儿更添小小嫉妒,她傻傻道:“我从小就爱看书,书中记载有些女子为了身有香气而收集花瓣做成药丸吞食,香娥姑娘的香气会不会是这样来的?”耶律正知是洛儿因有酸意而故意这样说,于是抬眼看了看洛儿,只见洛儿小嘴微撅,吃醋的模样完全是个娇美的可爱娃娃,心中暗笑。洛儿被看得略有窘态、面颊升起红晕,她怕被看穿心思,为掩饰尴尬,只得起身去倒水。其实她哪里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看得穿穿的。耶律正只继续平和地说:“香娥的香气绝非你书中看到的那些女子那样得来,她自婴儿起就有兰香,这就叫天生丽质。”洛儿不再好意思表露什么,便不作声。接着耶律正又另外说了琴韵、自己的母亲慧王妃及从小带他长大如亲母般的丽嬷嬷,洛儿认真倾听,她从没想到耶律正在辽国身份如此尊崇,心中又惊又喜,只感自己想了解耶律正更多。
慧王妃为人严厉跋扈,并不得耶律正父王的宠爱,但她福星高照,一举生了耶律正这样一个好儿子,丈夫去世后,她更为自在,辽国北院中除了她儿子人人都怕她三分。慧王妃与耶律正虽为亲母子,但颇有些格格不入,她骨子里自私而冷血,而她的儿子却宽厚仁义…北院有个下人叫澜娃,初入大王院做事时只九岁,一日慧王妃让他搬动一物什,他当时力气还小,不慎将物什摔坏,慧王妃大发雷霆,准备让人抽他三十大鞭,对一个孩子来说,三十鞭下去意味着不死也残,幸好那日耶律正知道了此事,他替澜娃说了情,免了澜娃的鞭刑,当然澜娃此后也就追随在耶律正身边了。如今,澜娃已是个武艺颇高的十九岁青年了。
从情感上来说,耶律正和丽嬷嬷是十分亲近的。丽嬷嬷是他的乳娘,小时,耶律正许多烦心事都是告诉丽嬷嬷的,待得耶律正成人,做上北院大王,他好多事已不可能主动向丽嬷嬷倾诉,但许是丽嬷嬷太爱这个小主子,竟常常对有些事了然于胸,往往给耶律正宽慰排忧。在北院中,丽嬷嬷全然是大半个主人,就连当年香娥对她也十分尊重,从不敢把她当真正的下人。
“你们成亲那么久都没有孩子吗?”洛儿突然发问,被这么一问,耶律正心中倒也是一顿,他体健如牛,与香娥亲密恩爱,成亲两年却无所出,确实有些奇怪…其实在成亲一年后,他为此也询问过香娥,香娥只说顺其自然,他向来疼宠香娥,又想香娥毕竟年纪尚小,后来就不再提及此事,不料未等有好消息,香娥就撒手人寰……念及此处,耶律正伤感地摇了摇头。
洛儿见触及耶律正的伤心处,不便再发话,屋里一时静默无声。稍晌,耶律正才道:“今日也晚了,早点休息吧。”洛儿以为耶律正要走,竟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只能说道:“你住在哪里?”耶律正哈哈笑道:“你赶我走吗?你睡床,我睡地铺。”接着不由分说地开始拾掇起来。洛儿难以置信地发觉,这一切她都感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