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术前谈话签字了”。
“你刚从手术室出来吗?”我说。
“是的,今天手术还算顺利,但愿能够准时回家吧!”言语间,我看他的神情还是有点疲惫。
“你精神还可以嘛!你早上的验血报告已经出来了,没什么问题。明天确定要手术了!”
“啊……我还是有点转不过弯儿啊!说不定我今晚睡一觉,临阵脱逃了怎么办?”
“呵呵……你到时候逃了再说,现在先术前签字”,然后拿出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在我的手腕上划了一条线,又像把脉一样,用手估摸着我手腕的骨骼和血管,说:“不用担心,你蛮瘦的,手术很好做”。
又例行公事地交代一串手术可能出现的意外,我也是稀里糊涂地签了字。
“最简单的小手术啦!你很快就会满血复活的”,于医生最后确认了一下手术同意书,在我肩上拍了两下。又匆匆地投入到其他工作中去了。
我凝视着他的背影,开始浮想联翩。170左右的身高,肩膀并不宽阔,胸肌和腹肌也不明显。因为老公是游泳爱好者,坚持每天游泳的人,我知道胸肌和腹肌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身材还是很匀称的,整体面貌还是蛮青春的,和我同龄?男性年龄真看不出来。普通话也非常得标准,听不出什么口音,音色也蛮有磁性的。这背影,像一个刚大学毕业的男生?呵呵……他已经是主治医生了,三十岁只多不少了。能够独立出急诊的医生,怎么着也应该三十多岁了呀!
这一天吊针拔掉之后,五点出头在病房里呆呆地吃完了晚饭,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什么东西,把快餐盘子里的东西全部吃完,填饱了肚子。去旁边的病房好好地洗了头、洗了澡,只有一只右手可用,虽然慢了点,但还行。看着天还没有暗下去,就穿着病号服,在夕阳西下的医院花坛里逛了两圈,真是无聊。晚上老公来看了一下我,带来了我爱吃的麦当劳派,明天一天要禁食了,今晚把甜食吃撑。又陪着我絮絮叨叨,毕竟是即将开刀心里还是紧张的。
九点半左右,白天热热闹闹的病房走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每个病房开始陆续熄灯。我也钻进被窝,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也许是白天给自己用过药的原因吧!在第一晚,即使在走廊里我睡得还行。
周三
我这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5:50了?家属打水,护士采血,护工打扫,病房里已经很忙碌了。
自己的状态好像还可以,大便顺畅,只是膀胱很活跃,一小时上了三次厕所。洗漱了以后,又像傻瓜一样地坐在床上。
和预计的一样,早上八点出头,老公母亲和大姨陆续来了。
经过了查房和最后确认,于医生交代护士长,今天下了手术后,无论如何得让她搬到病房里去了。然后是漫长而焦灼的等待,肚子在咕咕地叫着,嗓子渴得有点冒烟,hold住!hold住!
10:30左右我被接到了13楼手术室,老公还给我留下了照片。这是让人万分恐惧,祷告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来,却又偶尔不得不来的地方。我被安放在了麻醉观察室,这里躺着若干刚刚手术完的病人,几个穿着洗手服的医护人员在他们中间不断的穿梭,观察他们的生命体征。他们告诉我:“前一台手术正在善后,你先在这边等一下吧!”然后我的右手被上了滞留针,上滞留针蛮疼的,第一次还失败了。我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流出泪水。期间,一个一个手术刚做完的病人不断地被送了进来,被接上监护仪,在这边全麻术后观察,看着他们面如土色又气若游丝又意识不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脸上恢复了血色,又能够正常说话,状态稳定后被推了出去,新的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又不断地被推进来。
半小时后,护工终于来推我了,带着我慢慢地穿过那狭长又阴冷的走廊,有二三十米吧!进入6号手术室,有一种上刑场受刑的悲壮。我知道我很想哭,但我故作坚强。
手术室里很冷,我禁不住打颤,护士小姐帮我盖好被子说:“放松!放松!”
于医生来了,一袭绿色的手术服,显出另一份冷峻和干练。他安抚着我:“不用太紧张呀!等下麻醉医生就来为你打麻醉了,我们先出去吃饭休息一下。马上就回来。”
“医生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很有可能这两天会来月经的,怎么办?”我想我头脑短路了,注意力全在住院开刀上面了,居然忘了自己马上会来月经?
“啧……啧……”于医生又皱起了眉头,“我说,我的姑奶奶啊姑奶奶?你怎么到现在才想起跟我说这茬咧?滞留针也上了,术前准备就绪了,你还要下去推倒重来吗?”
“我不是心思全在开刀上面了,忘了这茬了嘛!你们也没问我,”我一边发抖一边说。
“好吧!好吧!你现在肯定没来是不是?”他的口气很无奈。
“是的,我现在没来。也许再过三四天都不会来呢?”我说。
“好吧!一切继续吧!小手术,又没有腹腔操作,手术后马上来月经,问题应该不大。hold吧!”他也很果断。
然后麻醉医生来了,我将接受臂丛麻醉,他手里的针筒又粗又大,在我的颈部摸来摸去,终于找准了位置扎了下去,他问我:“有没有被电流击中的麻醉感?”
我说:“没有,只是疼”,其实我已经紧张得不知道如何表达了。
打完了这一针,他观察了一下,又在我腋下开始捣鼓,我说:“你又在干什么呢?”
“臂丛麻醉必须要打两针的”,粗大的针头又一次扎进我的身体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
“我怎么好端端的到这里来了?我再也不敢不当心了”,我终于任凭自己的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滑落。
“哎哟喂!多大的手术,至于这么矫情嘛?”不知什么时候于医生来到了手术台边,戴着橡胶手套,举着双手。
我停止了抽泣,被摆好了体位,无影灯也打开了,身边各种仪器正发出各种“滴滴滴”的声响。麻醉医生可能又给我加了什么药,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马上要睡着了。
我的腕部正在被人不停地刷来刷去,我是那么心惊胆战……突然之间,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刺痛,“哇呀……你们在割腕啊……”,手术刀停了下来。
“有这么严重吗?坚持一下吧!可能麻药还没正式发挥作用”,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我感觉到他们在窃窃私语,似乎很着急。但是当手术刀再一次下去的时候,还是那么剧烈的疼痛,我叫得更凄厉:“快让我安乐死啊,我要安乐死啊!我不要手术了呀!”。
“丙泊酚,丙泊酚”,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说,然后我很快失去了意识,感觉就像安乐死,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说:“下面还有一台急诊手术啊?”
另一个男性的声音说:“哎……今天下班又早不了?”
我还听到了各种手术器械叮当作响的声音,我终于想起来我是躺在手术台上,我正在接受手术。我能感受到周围的灯光,我极力地想睁开眼睛,我极力地想说话,但是不能,完全不能。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感觉到我身体每一部分的存在,但我完全不能支配我的身体……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我嘴里的管子被拿掉,一位女性轻柔地拍打着我的脸,说:“手术已经好了,很顺利,马上送你去麻醉恢复室了!”
我终于艰难的睁开眼睛,说:“我被全麻了呀!我的头好痛啊!”看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已经被缠上了厚厚的一圈纱布。
在麻醉恢复室观察半小时后送回病房。病房终于有床位了,我被大家手忙脚乱地推进病房。禁食、去枕、平卧六个小时。
我开始发烧、头疼、腹疼、流鼻血,状况不断。
老公则忙得四脚朝天,一会儿找润唇膏,一会儿去药房买冰宝贴,一会儿又回家去拿半马桶,完全没有想到术后会发现那么多状况。
就这样坚持了下午四点,头疼、腹疼、发烧的情况缓解了,手腕的刀口又开始疼起来了,想来是麻药的药性过了吧!这一轮更剧烈的疼痛,而且是一痛到底没有间歇,让我忍不住要流下眼泪。
更雪上加霜的是,我发现下体有异常,老公一看,洁白的床单上一片殷红,被吓到了。赶紧去叫医生,于医生过来一看,他是见怪不怪了,说:“她来月经了呀!没关系,注意保暖,清洁身体就可以了。”留下丢死人的我,光着下身暴露在男性面前。
刀口的疼痛也并没有缓解,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要《》”,我向老公呻吟着。
手机内存里找不到,流量就流量吧!老公用QQ音乐放出了《》,舒缓轻柔的音乐似乎在安抚着遍体鳞伤的我,告诉我:“挺住!挺住!”我不断地哽咽着,老公也时不时用纸巾擦去我眼角的泪水,抚摸着我的额头。
音乐真的是有很神奇的治愈效果,六点以后我疼痛逐步减轻,晚上七点终于可以进食了。我一口气喝下了母亲准备米汤,500毫升,觉得浑身舒服了很多。
八点挂水结束,在老公的搀扶下,起身如厕,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心大的母亲已经提早回家了,毕竟也是六十来岁的小老人了,应该是我要照顾她了。老公十点也回去了,明天的工作不能耽误。
我也同样得心大,开刀后第一晚,亲友们就这样作鸟兽散,留下我一个人在病房自求多福?我居然也很快地睡着了,虽然右手还扎着滞留针,下身裹着大尿布,这一觉还是睡得甜甜美美的。
合着我这是动了“假手术”吗?
这些完全是我本人的经历,完全就像日记一样在记流水账,因为刚开始我只是想记录自己的一段经历,完全没想过去创作小说。
但是写着写着,居然还写出了一点百转千回又催人泪下的段子。不过对着手机屏幕是读不好,写作只是自娱自乐,能拥有儿子一个读者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