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在李家的一切力量,李公诚先想到的就是投奔旧友,他的落幕太快了,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或者说老天太偏袒李公升了。
李公升在没优势的情况下被巫谷选中,李公诚没料到,他只知道学着父亲李通的手段处事就能顺利继承李家,可现实一棒子将他敲死。
唯一一次挫败毁了他,毁了他一直以来虚荣以物的心,也让李公诚认清楚世道是如何,人就像一叶漂流在汪洋的孤舟,脆弱,弹指消亡。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是难熬的,度过那让人失去理智的痛苦,醒来时发现世界还就是那么回事。
州治府元参酒楼,李公诚常来的一家不隶属李家的酒楼,没人知道酒楼是李公诚出银子建的,更没人知道酒楼的老板是曾经在他手里犯过大过失而被安遣在这边的。
李公诚径直走向柜台,指尖敲敲柜台,道:“贾诺,给我找间屋子,有急事说与你。”
柜台里,一张方脸抬起来,样貌粗犷,皱着眉头看李公诚,光听声音还真是大少爷,可为何不是带着随从来喝酒吃菜呢?
因为他识得李公诚的声音身量,贾诺没敢犹豫,将柜台的事安顿给妻室便亲自带李公诚上楼,在顶楼的雅间。
“大少爷,您这是为何啊?”贾诺接过李公诚的包袱,问。
李公诚自嘲的笑着道:“我不再是李家大少爷了,你且看!”
蒙面的布掀开,还裂口的伤处触目惊心,贾诺没见过李公诚如此落魄,显然是遭过重创,在李家失了势。
贾诺泪目问:“大少爷,谁把你伤成这般?老爷那边就没管吗?”
李公诚颓然道:“老爷子殁了,说起来我的伤,是拜我那好三弟所赐,今日来寻你,就想跟你问一句,还拿我当自己人吗?”
李公诚说话时,手不由的哆嗦,他是真怕了,虎口逃生般自毁容貌跑出来,除过贾诺这边还是他值得相信的以外就再没旁的依存。
“大少爷,我贾诺没本事,可也知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就算大少爷没了所有,我贾诺这条命,还是您的!”
贾诺跪地,叩首道。
李公诚扶起贾诺,拍拍他胳膊,强颜欢笑道:“没看错你……其实我也不是都没了,把酒楼盘出去,随我去中州吧。”
贾诺问:“大少爷,我们不纠集兄弟们试试看?”
李公诚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望着外边月辉笼罩下的州治府城,虫鸣犬吠,灯火如星,可实则呢,只不过是一滩浑水罢了。
“不试了,不敢试了……李家的事有外人插手,我就算拉过来些兄弟也只能是惹祸上身,就去中州,我们还有希望。”
贾诺看着李公诚落寞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道:“少爷,您饿了吧,我去拿药,再给您端些吃的。”
李公诚应了声,仍看着窗外夜空,许久了,他都没仔细看看夜里都是怎生光景。
小时候老四还没出生,李公诚、李公明、李公升兄弟仨人,就排一排在院里点火烧肉,李公诚还记着李公明怂包,竹签子烧着了不敢快些拿,那时还是他眼疾手快把快糊掉的穿肉签子捡出来。
月下篝火,酒肉兄弟,可再大些,儿时的念头就都没了踪影。
好些东西都在时日的流逝中喂了狗,诚善、宽厚、情谊……
李公诚自个儿忙着开始打理李家,老二李公明留恋风月酒肆,老三习武拜师走入军营。
李公诚想通了倒也不恨了,只想复仇,仿佛复仇无关乎恨意般,只是像小时候那样争一口气,哪怕就只是为一只糖葫芦。
“老三,抢了我的东西,且等大哥抢回去那天……”
……
州治府巷子里,宁阙捧着一只烧鸡,儒雅的吃着,身边是一身黑衣的沐息川,两手空空,只一把剑背着。
“吃不?”宁阙将烧鸡再一次礼让给沐息川,买鸡的时候沐息川说不要,可宁阙感觉就她这副小身板是需要一只油滋滋的烧鸡的。
沐息川肚里没甚货,要是宁阙不跟过来馋人倒是没什么,可关键就是暗杀这样严肃的事他还有心情吃烧鸡。
扯掉一只鸡腿,沐息川撩起面纱吃起来,静候着时机,探子回报消息说,这边一个李通的党羽不顺服,李公升亲自接见都没给面子。
前边沐息川已经以飞刀暗杀了两人,本来暗杀这等事不该留给她与张泷亲自行动的,可李家的余党太多,不准备归顺李公升的人还有拉帮结派的意图,势力大的一般都很谨慎,巫谷的高手一旦铩羽而归,再组织一次暗杀就要再浪费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