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这么一看,熊伯益的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了。别人是修复师,自己也是修复师,但是人家修复时那种淡雅从容、那种浸入骨子深处的潇洒和风流,几乎穿过那厚实的钢化玻璃直扑面门
熊伯益觉得自己的技术是不输江来的,输就输在没有和江来一样长一张好看的脸。
这让人讨厌的看脸世界!
“神气畅然,自成天趣。”熊伯益出声说道。虽然他对江来很是不满,俩人之间还有一些小矛盾,但是在这种时候倒是不会昧着良心说江来的坏话。
当然,就算他肯说,怕是林初一也不肯听的。
林初一点了点头,说道:“有意思。”
“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神气。神是精神,气是气魄。倘若一个人的精神和气魄垮掉了,那将任何事情都做不成了。神不聚,则乱。气不团,则散。江来神清气爽,雄强伟状,观之让人赏心悦目。这是一个高明的修复师所需要具备的基础条件。这一方面,江来无疑做的很好。”
顿了顿,熊伯益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补充了一句,说道:“年龄是个宝啊。你看他的动作,沉稳有度,豪迈奔放,并不因为他在修理的是童子戏水瓶这等国宝而有所畏惧,蹑手蹑脚,少年人就是有上山打虎下海擒龙的气魄。”
“自成天趣又怎么理解?”林初一出声问道。她对熊伯益的点评还是很满意的。
熊伯益和父亲是同辈人,那个时候的古董玩家都是在琉璃厂蹲点跑街的,上山下乡去搜古董的活儿也没少干。
中国成立第一家古董拍卖行之后,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一夜暴富的神话。一家人围坐着吃了十几年的方桌是明清时代的,外婆泡酸菜萝卜的破罐子被拍了几十万,灵堂上供着的祖先像竟然是大家作品
在那样一个万元户都要大肆宣传的时代,人们被这样的财富盛宴给刺激的双眼血红,疯狂骚动。
关门落锁、翻箱倒柜,寻找能够改变自己和家人一生的财富密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字画、祭拜祖先的铜器香炉、一鼻子尿骚味的夜壶、缺了条腿的桌椅或者看不出年代的玉器,甚至各种年代或银或铜的制钱也被扒拉了出来
有人大发,有人小赚,更多的人一无所获。
但是,因为已经癫狂过一次,所以对艺术就少了一些敬畏之心。精明、油腻、死要面子。但是,他看人看物的眼光是有的,修复的技术也是有的。
不然的话,林初一是不会允许把修复中心主任这样一个位置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手里。即便他是父亲的亲兄弟也不行。
“锦里裹铁,刚柔并济。咱们站的远,看不清楚他修复的瓶子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仅仅看他这修复时的神情动作,像不像是舞者炫舞歌者献歌?有没有感觉到异曲同工之妙?”
林初一一直觉得江来修复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韵律优美,听熊伯益这么一点拨,茅塞顿开,说道:“果然如此。江来年纪轻轻,便已呈大师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