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遥。”
喊她全名,不是故作生气地叫嚣,吉遥正襟危立,再不敢嬉皮笑脸。
内心里,她是真怕她。
昌云说:“如果你觉得在我这当店长委屈了你,你可以走,我不会留你。”
吉遥心头一跳,立马否定:“我没有!”
“但是,我同样跟你说过,只要你在春醪,你就必须得对这个店负责,你以为店长是干什么,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喝喝咖啡,玩玩游戏,每天去员工面前露个面,开会时说两句总结陈词就完了吗?吉遥,你心里真的一点谱都没有吗?”昌云恨铁不成钢,每句话都说的咬牙切齿:“你去余杭春醪当店长,所有的东西我都给你配齐了,就连前台和面点师我都给你调了最好的,可你这几个月都做成什么了?你知道余杭春醪每个月要受到多少投诉吗?你知道这些投诉里跟店长有关的比例占了多少吗?你在店里那两个小姑娘心里究竟有多少份量你不清楚吗?我一周往你那里跑的次数比其他两个店一年次数加起来都多,你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吗?”
如果昌云的失望有温度,吉遥地衣服可能已经着了火。
她站在昌云灼灼地目光中,委屈、难过、无言、愤慨、嘲讽,混杂交织从积满白雪地山坡上拥滚而下,然后“啪!”一声,砸进她心里。一路混杂而入地石头与碎叶,扎进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吉遥低下头,浑身像淋了雨,散发出湿漉漉的萎靡气息。
昌云看着她,霎时而起的狠绝城堡犹如被酸气腐蚀般块块塌陷。
良久,昌云缓缓出声:“我知道你不是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人,我也知道,你对自己的生活有期待和向往,但别人不知道。你的店员、你的会员,她们只会看你得到了什么而又付出了多少,想得到她们的尊重,你就得先让自己有那个份量。”
吉遥,我不能永远陪着你,如果你还想要曾经憧憬过的光明未来,你就得学会迎风站立,逃避、掩埋、丢弃,只会让你害怕的东西越加强大,你必须就此止步,迎难而上。
成为一条咸鱼一点也不可怕,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其实是,有一颗不想成为咸鱼的心,却最终变成了一条咸鱼——自我松懈,必然堕落。
你不该过那样的人生的。可你终究会不会过上那样的人生,我不知道。
后来吉遥是什么时候走的,昌云不知道。她在书房忙的焦头烂额,最后还是耽误了二十分钟。她在视频中给大家道歉,一同奋战两年的好友们调侃她是不是恋爱了所以看轻了工作,她无奈解释,却惹得大家更加兴奋和热情。耳机中嘈杂一片,她没能听见吉遥离开的关门声,后来会议正式开始,她更没有余力去关心她此刻的心情,和那个误会之后负气离开的男人。
会议结束已经七点半,难得的群聊,没人主动挂电话。昌云很累,起身去壁橱拿酒。等她端着酒杯回去,大家的话题已经跑到自己身上。
“昌总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早。”
“这杭州到底有什么好,你不是说那边东西也不好吃,风景也没看头吗,怎么就还待的舍不得回来了呢?”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偷偷摸摸在那找了对象呗!”
群聊语音顿时陷入舆论坏笑,一茬接一茬的调侃扑面而来,昌云只好快刀斩乱麻,道:“我来这是办事的,办好了就回去。”
“嘿,还办事?你走的时候说就开家书店,找个熟人看着,运营良好就回来,后来开第二家、第三家,现在都多久了,还办事儿呢?办啥事呢?要不你说来听听,有说服力我们就不催你了,没有的话吗——。”
“加薪加薪!”
“包一年工作餐!”
“没错没错,我十分同意楼上两人的提意!”
大家顿时又闹成一团,有看不过给她打掩护的,有生怕浪不大故意扇风的
昌云无可奈何:“好了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真的辛苦大家了。今天也晚了,你们收拾收拾就下班了吧,年度纪念品的案子必须拿下,以后少不了要熬夜,赶紧回去睡几个好觉。我还有事,不说了。欠你们的,我心里记着,以后一定还,回南京请你们吃饭,昂!拜拜。”
都是并肩战斗多年的好友,昌云什么意思,转转眼睛就能猜到。几人分别又叮嘱几句,便下了线。昌云关上电脑,随即倒在沙发椅上再不想起来。
太累了。
这两天的事就像春运着急挤火车的人一样刷刷的往她身上涌,恨不得把她撑破般,一了百了。
沙发椅软乎乎的,半杯没喝完的红酒静静躺在剔透的高脚杯中,像一泊无言的血泪。
昌云就这样睡着了。
梦中没有担忧、争吵、工作、会议,没有令她毫无办法地吉遥,没有打乱她从容脚步地厉讼,只有她自己,和一床舒适地天鹅绒被子。
自然的,她没有听见响了很久地门铃,没有看见沉默着,把装了她遗落手包地纸袋放在她门前地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