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憨批。
没憋住,吉遥扬唇一笑,一掌呼噜过去摁住昌云的脑袋:“哪儿来的凌晨五点的太阳,现在都快六点了崽崽!你醒醒吧!”
昌云哈哈大笑,顺势抱住吉遥的手臂,刺溜一下站起来,伶牙俐齿的辩解:“你是理科生所以你不懂,我在这里运用了一种叫夸张的修辞手法,跟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一个道理!”
吉遥呦呦呦:“怎么不说跟猿猱欲渡愁攀援一个道理呢,起码是高中课文,显得更有水平。”
“听没听说过平平淡淡才是真,冯友兰说了,哲学共分四个境界——哎你知道冯友兰是谁吗?”
“自然、功利、道德、天地。”
“——哎哟我天惊的说不出话来您居然知道?!”
“……”
“嘭”
门关了。
铺满木地板的走廊吱吱呀呀,托着走远的人远走,哄着梦中的人安睡。
天马上就要亮了。
黑夜即将过去,崭新的开始又将从阳光铺满大地时启程。
人间清欢至味,归根结底,不过是舍得。
“你冷吗?”
“不冷,你冷?”
“我穿的多,看你穿的挺薄的。”
“上这个坡?”
“嗯,这是附近最高的地方。”
“朝哪儿?”
“当然朝东边了你傻啊。”
吉遥一副你才傻的表情,慢悠悠回:“关键哪儿是东边?”问完两手一瘫,天遥地阔,三百六十度任君挑选。
昌云清清嗓子,煞有介事的转一圈,眼神凌厉,气势汹汹,不过片刻,胸有成竹。
吉遥颇为怀疑的看着她,马上就要被唬住:“你真会看方向?”
昌云抬头挺胸,冲着一个方向信誓旦旦的扬起下巴,说:“往那儿看。”
“……怎么,东边?”
“不。”昌云问:“你看见太阳了吗?”
“那儿?没。”
“好的。”于是昌云换个方向:“那就不是。”
吉遥:“……逗我呢兄弟?”问完哈哈大笑,被昌云的娇憨傻气乐得浑身颤抖,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草青青,风遥遥,嫩绿的草尖上滚着笑。
昌云臊的满脸通红,一屁股蹲下去,趴在吉遥背上别扭:“不准笑!不准笑!”见警告不行,又拿手去箍人脖子。
吉遥被她闹腾的左摇右摆,好不容易等笑意过去,赶紧通红着脸妥协:“不笑了不笑了——哥,腰疼,别闹。”
“哼!”
得了自由的吉遥揉着眼睛虚心请教:“不过我们到底往哪看?”
昌云盘腿坐在地上:“看太阳往那边出,随机应变——”
话没说完,天地突然亮了,苍莽大地上稀薄的暗色,霎时如同被风化的脆弱薄纸,以连根拔起之姿,节节败退。
“哎哎哎!”昌云张牙舞爪的以屁股为圆心,两腿直蹬,干脆坐在地上往后转。刚才影子在正前方,太阳就在她们正后边!
吉遥半蹲着转过身去,一瞬间,金光镶面。
扑面而来的风尚还带着清晨的寒气,吉遥侧过脸去,看见昌云笑弯弯的眼睛。
风在人耳边含笑低语,旭日东升,难以描述的激情在人胸腔中澎湃。
昌云如同原始的动物般挥舞手臂,嘴巴喔成o形,发出亢奋的呼喊。
“吉遥,你喊喊,超爽!”
“你喊。”
“喊嘛!不要害羞!”
“还是害羞吧。”吉遥笑起来,腿有些酸了,动动,又换另一边。
草地里长满不知名的小花,一切都那么安静和美好,反而叫人蠢蠢欲动。
昌云望着远方,平静之下,早已暗波汹涌。忽然,只见她双手微张,冲着太阳和地平线大喊出一个名字:“吉遥!”
吉遥!
吉遥——
吉遥……
昌云声音很大,大到山丘间撞出回声,大到被喊的人心如鼓动,一时动弹不得,两眼被粘住一样定在已经疯狂的女人身上。
风把昌云刮得往后仰,她却偏要弓起身子往前冲,勇气一字一句,从她口中往外蹦:“吉遥!”
“你知道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最棒的人!!”
“我爱你!!”
吉遥只觉轰一声,浑身细胞都爆炸了。
炊烟袅袅,村庄中有狗吠叫。
“过去!对不起!”
金光灿烂,草尖睡着夜的梦。
“以后!我养你!”
风声猎猎,裹着人的呼吸和笑容,往远处不回头。
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昌云大笑回头,胸口直喘,满身都写着明媚。
吉遥傻了,完完全全。风一股一股的从草间吹出,把人簇拥、包裹,发丝纷飞,纯粹阳光里,人一切情绪无处遁形。
昌云说:“吉遥,我们回家。”
走出低谷,走上山岭;遥远的太阳,光射在我眉心。
她们走下山丘,不缓不急,闲谈秦始皇的暴政、慈禧人生的戏剧、小狗会不会放屁、屎壳郎推屎倒立脑子会不会充血。她们就这样,一步步,走过了命运风云千墙,平凡普通的一天。
当天中午,两人告别西河等人离开海西。
几经辗转,经停西安,于第二日傍晚抵达南京禄口机场。
飞机降落时,昌云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百感交集。
吉遥问她:“张籍脾气好吗?”
昌云想了想,回:“相当差劲。”说完还挑挑眉毛,表示千真万确。
吉遥点点头,又问:“你直接去工作室还是先回家?”
“直接去工作室。”
“他知道你回来了吗?”
“不知道。”
吉遥沉默了会儿,说:“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