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愣住,梅的眼光也透着诧然,但一番思考后很快她便点了点头,认可了齐的说法。
“凭什么……”昀的语气中透着无助茫然不解,梅抱了抱自己的好友,也有点不知如何安慰。齐却转身进了内室,再出来时怀中抱了一个简洁的匣子。
“拿一支吧。”她语气一如往日般冷静内敛。
“哇,这是,簪子?”梅十分惊喜,之前百川汇上有神便带了这个,可以让发型种类丰富很多,当时她与昀便十分心动,只是跟那神也不熟,不知从何获取也未能仔细观察一番以致难以仿制。未曾想到齐竟然也会锻造这种玩意。
齐点了点头,视线却移开了,看起来竟难得的有点小女儿的情态。
梅当即便拿了一支垂着流苏,簪首还缀着与梅有几分相似的小花的簪子,给昀拿了一支碧玺睡莲簪递到了她的手中。
“这支挺适合你的。”然后又转头对齐道谢,“谢谢齐啦。”
齐摇了摇头,将匣子又放了回去。
昀望着手中的睡莲簪,心中有股暖流无声淌过……这算是种无形的安慰了吧?其实齐能直言相告这些,也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呢。
“谢谢你了齐。”昀握着簪子,低着头道。
“无事。”齐挽起袖子,继续火焰间的艺术。
自此,昀便又多了一个至交好友。
在梅有段时间不知去了哪时,昀便常常带着生辉与方被创造出来的缙四处周游广袤的下界,她也在此时才发现了自己的占卜天赋——在与一个老人的对话中。
旱魃曾出没于一个小部落,昀在三年后同缙偶经于此。
土地皲裂三尺,井干溪断树枯。
昀拦住路上一个气喘吁吁,佝偻着背辛苦担水的老人,望着他宛如脚下地面般皲裂又如远处山峦般褶皱的脸问道:
“您为何还不走呢?”
“这是我的家啊。”老人放下了担子,用满是补丁的袖子抹了把汗道。
“您在这里还活得下去?”
“挑水挑粮是远了点,但这是我的家。”
看着眼前烨然若神却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话的两人,老人又挑起了沉重变成拱形的担子,露出发黄残缺的牙齿笑道:“我住了一辈子的家,你不知道这里原来有多美……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就剩几天了,它也要完了,刚好互相陪着走了这最后一段路咯。”
说完,老人正迈步欲走,却忽然听那衣衫整洁光亮,皮肤细腻白嫩的女子脱口而出:
“两个月。”
那女子说完便吃惊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诧异地反复打量老人。
老人嘿嘿一笑继续迈步,再也未停下,“够了,够了!”
这便是她占卜之力的发现。
在之后的两个月里,不能使用灵力的她和天赋非凡但还只会基础术法的缙便一直停留在此地,用尽法子终于把那只旱魃逼了出来,又一番凶险斗法后方才将这被浊气污染变异的半神彻底抹杀。
老人看上去气色一直不错,却在旱魃被杀的那个夜晚,在那场迟了三年才来的滂沱雷雨中含笑去世了,恰好两个月。
后来,她经过反复试验,确定了自己的占卜之力,只能占卜除前生神外别的生命的现在与过去。无法占卜前生神与任何事物的未来,在当时就像笙的净化之力般并没有什么作用。
昀有点沮丧地带着一路收集的一些特产礼物去看望齐,齐拿出珍藏的康亲手酿的酒来招待她,二神那次连着在青终山顶畅谈了数个日升月落——虽然大部分时候是昀在谈自己一路的见闻,但是昀能感觉得到,一直沉浸于铸剑室苦心钻研铸剑之术的好友是开心的,她喜欢偶尔有友来访,带来外面世界的音讯。
于是她便每年去探望好友一次——使之既可以专心于铸剑术之精进又不至于长年的无聊枯燥,每次都给她带来些新鲜玩意,临别时给予她最真挚的成功祝福。
只是昀能感觉到,好友的心情似乎愈发郁闷,尤其是在造出神剑崩霆后的一段时间,即使她使尽浑身解数讲演一路的有趣见闻,也难使齐一露笑容。
终于,齐笑了。
“……阿齐你还是别笑了,太假了。”昀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此时齐即使牵动了嘴角的弧度,她却仍能看出这个干练的女子眼中毫无笑意,而是布满疲惫与阴影。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能帮你什么吗?”昀有点担忧地问道。
齐扶住额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说罢便走了,只留一个背影——一个无言的逐客令给昀。
昀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在紧接着的一次春之涧的小聚时拿此事问了大哥宥,然后第一次得知了“瓶颈”一词。
“那阿齐她多久能突破这个什么瓶颈呢?”
晏在一旁捧杯品着宥带回的下界清明时分的新茶,微眯的淡蓝双眸透露出了几分愉悦,他淡淡地解释道:“以齐如今在铸剑术上的境界,想再突破,少则十年百年,长则穷尽毕生之力不能再进半步。”
昀在一片随风而起的朦胧飞絮中一时愣住,未曾想过世间竟还有如此难熬之事。
“真是听起来就很头疼的事啊……”
宥却安慰她道:“你掌管的是气运,而此生能否再突破则算是她的命运了,这方面你帮不了太多,下次多带点她喜欢的东西,或者带她出去散散心,也许她自然就会遇到突破瓶颈的机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