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朝几人看了看,躬身答道:“回大人,此人名叫司徒蛟。两年前,他因一纸定亲契约来县衙告状,去年初,他又因定亲契约找过卑职,因此,卑职对他印象较深至于他俩……卑职也有印象,在两年前司徒蛟来县衙告状时,他俩也在现场。”
“如你所说,你曾判过定亲契约案了?”陶鲁问道。
“判过。当时,司徒蛟、钟离岚都在笔录上签了字画了押,所以卑职当堂判定定亲契约作废。”
“笔录何在?”
“回大人,在县衙的黄册库里。”
“速速派人取过。”
不大一会,黄冈县主薄气咻咻地跑来,匍匐在陶鲁面前,惶恐地说道:“大人,小人有罪,那笔录不见了。”
“笔录不见了?怎么回事?难道黄册库失盗了?”陶鲁问道。
“没有。黄册库只有一个门进出,并无窗户,但门锁好好的没有撬动的痕迹,而且所有卷宗都在,只有这个定亲契约案的卷宗不见了。”主薄小心翼翼地答道。
“既然没有失盗,那一定是有人拿走了。你仔细想想,除你之外,还有谁进过黄册库?”
“按照规矩,除小人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黄册库。只是……只是……”主薄望了望莫仁兴和杜平,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不要怕,本官为你做主。”陶鲁给他打气。
“娄子通娄大人进去过一次。”主薄小声答道。
“娄大人进去过一次?”陶鲁饶有兴趣的问道:“他为何要进黄册库?”
“回大人,去年杜大人因病不能视事,娄大人代理县衙。那天早晨,娄大人点卯之后说近几天要轮流到各房巡查,让六房和三班管事的与手下打打招呼,如果见谁玩忽职守,定要严加处分。第二天娄大人便巡查到黄册库,他让小人打开黄册库,进去转了转,然后就走了。”
“你有没有跟进去?”
“娄大人巡查黄册库,小人自然要陪同。”
“从进去到出来,你都跟着吗?”陶鲁问得很仔细。
主薄沉思了一会,似在回想当时的情景,然后说道:“小人陪同娄大人进去不久,忽听外面有人大叫哎哟,紧接着又是哐啷一声,小人忙跑出黄册库一看,原来是娄大人的随从蒋三一不小心将脚崴了,在跌倒的时候碰倒了小人的茶碗。就在小人过去搀扶蒋三的时候,娄大人也跟着出了黄册库,记得当时他还责备了蒋三几句。”
陶鲁大致明白了什么回事,高叫一声:“传娄子通。”
“娄子通参见大人。”
“免了。娄子通,黄冈县黄册库中定亲契约案的案卷,是不是你拿走了?”
娄子通装作糊涂,说道:“大人,什么定亲契约案的案卷?下官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拿它何用?”
“娄子通,你也是见识过问案的人了。现在说出来可比以后查出来要好很多,你别错过了机会。”陶鲁严正地说道。
“大人,下官委实不知什么定亲契约案的案卷,您叫我怎么说?”娄子通咬牙说道。
“你进入黄册库不久,蒋三就在外面崴了脚,难道真就这么巧?”陶鲁冷笑道。
“大人,蒋三什么时候要崴脚,下官如何知晓?”
“好,好。你既不说,本官也不勉强,且站过一旁吧。”陶鲁知道没有真凭实据,他一定不说实话,便转向杜平问道:
“为何当事人手里没有判词?”
杜平一听,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答道:“卑职一时疏忽,未及让书吏誊抄判词给他们。”
陶鲁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尽是一些尸位素餐之徒。起来吧,以后再跟尔等算账。”又问方俊杰兄弟,“你们可还记得判词是怎么说的?”
“记得。”方俊杰兄弟俩齐声答道。
“杜大人,你与方家兄弟各自写出判词,两下对照,若写得一致,也能证明定亲契约案确经黄冈县断过若写的不对,说明你们所言不实,本官定不轻饶。你们想想,敢不敢写?”
三人毫不犹豫:“敢!”
“好。来人,拿两副笔、砚来。”
判词不长,杜平和方俊杰两人一挥而就。
“莫大人,请你当众念念。”
陶鲁发了话,莫仁兴不得不遵从。他先拿过杜平写的判词,当众念道:
“钟离退还彩金,司徒同意废约双方各得其所,自此再无瓜葛。”
又拿过方俊杰手中那张:
“钟离退还彩金,司徒同意废约双方各得其所,自此再无瓜葛。”
一字不差。
“原告,你还有何话说?”陶鲁望着司徒蛟问道。
司徒蛟所恃的是定亲契约在手,方家兄弟手里却是无凭无据,因此料定官司必胜。现在陶鲁让杜平与方俊杰分头写出判词,大是出他意外。急切间彷徨无计,只将眼睛向莫仁兴睃来。只见莫仁兴正襟危坐,眼睛平视,两手的食指弯曲着勾在一起,轻轻地拉动着。
司徒蛟灵光一现,已知莫仁兴的意思,忙说道:“回大人,若真是两年前的判词,他们如何记得如此清楚,竟然一字不差?显然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恳请大人明察。”说完,忐忑不安地等着陶鲁等人的质问。
不曾想陶鲁“哈哈”一笑,说道:“此言不无道理。但你说他们事先串通,可有证据?”
“大人,这本是件没影子的事情,他们却杜撰出什么判词,而且竟是一字不差,您觉得合理吗?要说证据,”司徒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才是证据。这张定亲契约一直在草民手里,杜大人何时判过作废?”
“说来说去,你还是说黄冈县从未判过你那定亲契约?”陶鲁故意问道。
“本来如此。”
“也罢,既然黄冈县从未判过你那定亲契约,便将你的诉状发回黄冈县审断,如何?”
司徒蛟双手乱摇,急道:“不可。他们早已串通一气,草民请求大人让他回避。”
“照这么说,只有黄州府来断了?”
司徒蛟正要点头,方彦杰高声说道:“黄州府与司徒蛟才是早已串通一气的,草民请求黄州府回避。”
陶鲁怒瞪双目,指着莫仁兴、杜平两人斥道:“尔等果然为的好官,一桩简简单单的定亲纠纷,让尔等搞得官威尽失。”
正说着,只见朱荣那个随从疾步来到朱荣身后,附耳说了几句。
朱荣眉头一挑,失声问道:“你说的当真?”
“小的不敢肯定。”
陶鲁见他主仆两人神色不对,便关心地问道:“世子,您们……”
“哦,陶大人,您可记得两年多前王府那桩库银失窃案?”朱荣问道。
“怎么不记得?王府的库银被窃三千两,盗贼至今还逍遥法外呢。世子如何突然提起此事?”
朱荣对那随从说道:“你与陶大人说说。”
“是。”那随从转向陶鲁说道:“陶大人,王府库银失窃之后,一直是怀疑系省城盗贼所为,因此久未破案。不料今日在这黄州府隐隐约约看到那盗贼的影子。”
“哦?此案未破,本官始终不能释怀。您且说说,那影子在哪?”陶鲁激动地问道。
“大人,无凭无据,在下不敢乱指。”
陶鲁一拍脑门,说道:“是本官性急了。既然窃贼可能在黄州府,那好办,莫大人”
“卑职在。”
“你速将知府衙门的捕快悉数派出,挨家挨户给我搜查赃银。还有,通告各县衙门尽数差遣捕快协同查找,三日之内,务必破获此案。”陶鲁有些兴奋。
“大人,这……”莫仁兴似有顾虑。
陶鲁不快地问道:“怎么?有难处?”
莫仁兴赶快说道:“不是。大人,已经两年有余,只怕盗贼早已将赃银脱手,查找只怕不易。”
“这个你放心。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况初时风头正紧,那盗贼定会隐匿不动,等过几年避过了风头,他才敢脱手。”陶鲁十分有把握地说道。
“还有,寻常大户富户,也有几千上万的银两放在家中,如何辨别赃银?”
“这个容易。”那随从说道:“王府的库银底部,均有王示二字的印记。”
“王示?”
那随从以为莫仁兴不解,说道:“对呀,王示。这批库银王爷原本是为犒劳戍边军准备的,因此熔铸时便在银锭底部拓上王示二字,意思是王家赐予的银两。”
“既有印记,那便好办。卑职这就去差派捕快,并修书通告各县。”莫仁兴为在布政使大人面前图表现,起身匆匆离去。
陶鲁与朱荣会心一笑,朝堂下说道:“杜大人,黄冈县是重点,你速回县衙,差遣捕快火速搜查赃银。”
“是,大人。”杜平声音响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有布政使大人这句话,自己就算是复职了。
“娄子通,即日起,你不再在黄冈县衙门办事,暂回家等候,随时听传回话。”
娄子通一脸的惶恐,朝堂上叩了几个响头后飞一般地离去。
“司徒蛟、方彦杰、方俊杰,你等先回家暂候,待本官破了赃银案,便来断你们的官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