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耳聋是真的。”黄灿并没有撒谎,她的听力此时已从双声道变为单声道。但她也纳闷,自己明明躲避过了小姑耳光的正面力道,也就被四个手指头扫过而已,怎么就耳聋了呢?没这么脆弱吧?
许多思被她吓了一跳,刚要张嘴就被黄灿按下,只得偷瞄一眼黄父道:“这么严重你还跟没事人似的?赶紧的,我陪你去看医生,你爸那儿随便找个由头。”
黄灿咧嘴笑笑,“我现在是虱多不怕咬,等吃过午饭我爸睡下再去看不迟。”
黄家父女都没胃口,草草吃完中饭,黄父精神不济躺倒。许多思三人才退出病房,陪黄灿去看五官科。
医生检查之后说没有器质性病变,突发性耳聋有可能是外伤,也就是挨那一耳光所致,也有可能是生活工作压力大,长期精神紧绷得不到放松导致。开了些改善微循环的药物,建议多观察一两天。外伤所致的突聋有时过几天便可自动痊愈,但治疗的同时须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情。
黄灿与许多思闫慧几个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最艰难的事恐怕就是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情。
拿了耳药,四人在住院部外花坛石凳上坐下,黄灿把辞职和明天父亲开始化疗的情况说了一下。
闫慧先说:“我妈说她以前的一个同事调到了市医院住院部,明天跟她打声招呼,虽然不是同一个科室,但多一双眼睛帮看顾一下也好。”
赵小玲子接道:“我会多送几趟饭,医院食堂不营养,多少也给灿灿减轻点负担。”
黄灿轻声道了谢,身上也觉得温暖许多。
许多思沉吟半晌,这些小忙对于黄灿来说恐怕无济于事。黄灿目前最大的困难是金钱,而且不是小数目。虽然妈妈不允许她接济,但自己的私房钱总可以偷偷挪动。
闫慧家境也是拮据,赵小玲子家倒是富裕个体户,她盘算着待会私下找她筹措一点。虽然肯定也是杯水车薪,但那是做好朋友的心意,也是目前唯一能有效援助黄灿的方式。
赵小玲子还是忍不住鄙视黄家亲戚,义愤填膺地叫黄灿以后再也不要理睬走往她们,反正。。。。。。她原本想说反正黄父过世,亲戚关系自然到此为止,又知道话不吉利赶快打住。
黄灿知道她的性子直,并不介意,父亲的病谁能不知结果?只是国人忌讳生死之说。她也完全能预期自己的行为指向,何止是跟这些人断绝关系,这个并不愉快的故乡也是她渴望逃离的伤心地。
不久的将来她将会身往何处?天大地大从哪里重新开始?北上广吗?她还没概念,只是觉得哪里都是漂,哪里都不是故乡,哪里于她都陌生,既然如此,选择哪里应该没有太大不同?
她愿意沉浸在这种未知的、不可控的冒险想象中,在混沌世界,极小输入性差异都可能会导致输出结果的巨大改变,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偶然的叠加导向必然,无数因缘结出相应的果实。
她喜欢这种猜算,因为只有当生活充满不确定性,才充满想象力和空间。这与她当下已是闭环死结、无处着力挣扎的生活截然相反。她太需要给自己输入新的希望了。
这种悬念最近在黄灿心内变成一个掷色子似的自我安慰游戏,她需要依靠对未来的各种幻想来支撑当下的苦难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