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道上的这场窝里斗打了整整一天,黑水沟上横七竖的尸体多达几百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散的血腥味,秋风一吹,四处飘散。
熊霆没有手底下的几位忠心耿耿的大将拼死相救,不是死在了那名平日里话语不多的叛徒手中,就是成了晏滔野刀之下的亡魂。出来时一身华服,本来想在迟暮之年,做一笔大买卖,之后就是金盆洗手,颐养天年。结果华服破烂,身上挨了几处不小的刀伤,一众手下死得死,伤得伤,所剩无几,元气大伤,即便是自己的老窝聚贤寨都给占了去。寄人篱下,狼狈不堪的老匪王血红的眼睛里有愤恨,还有不甘。
一路退到了黑水沟,陈三的匪窝,那名陈三之外,身份最大的土匪梁屠蹲在地上,显得有些痛苦,屋子里,还躺着个不时传出几声哀叫声的金牙土匪。
要不是陈三先前只让梁屠,冲豹带了几十人助阵,保留了大部分实力,恐怕现在的黑水沟已经没有一处安宁之地,而如今所有人汇聚在一起,本来就不是很大的一块地方顿时更显得有些拥挤。
邵闯南,晏滔趁火打劫,老谋深算的熊霆没想到自己最亲信的几个大将会出了个叛徒,如今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连那本该大出血的姚沉都带着弟子杀下山,逃回了延洲。
而有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那个让西蜀道陷入战乱的罪魁祸首。
陈三。
如果不是陈三的到来,黑水沟就不会被统一,苗劲就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他熊霆也不会损失一名大将,不得不重新求一道安保晚年的护身符,之后更不会为了陈三去得罪邵闯南晏滔这两大凶匪。若说陈三在这西蜀道上的野心梁屠最贴切直观的感受到,那熊霆就是这份野心发芽的雨露养料,提前让这颗小苗茁壮成长,然后不受控制。
邵闯南带着人气势汹汹杀到下枧坡时,下枧坡空无一人,连带着苦竹囤的人都消失了,本来是要抓住那个年轻土匪,用尽一切办法羞辱,然后再大卸块或者丢进酒肉乡窑子笼子里的计划只能落空。
陈三在哪?
散人营中,易上清身着黑白道袍,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那位老神在在的年轻人,在西蜀道上,年轻人是崛起神速的土匪陈三,西蜀道之外,又是人憎鬼厌的青衣卫陈缺,虽然不谋而合两人都是为统一西蜀道而来,但终究不是一路人,一个是江湖散人,一个是朝廷命官,道不同不相为谋。
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事不知情一样,陈三一点不着急,看着更如局外人般漠不关心这西蜀道上大势的易上清,他开口了。
“王家允诺十年助易先生完成西蜀道,您真的能等那么久?”
易上清神色从容,点了点头,示意陈三接着说。
“现在西蜀道大乱,如果易先生不出手,等邵闯南除掉熊霆,之后再将势单力薄的管营揭吞并,到时候散人营不是岌岌可危?”
易上清有些动容,陈三说的这些,他自己都能想到,只是他需要陈三说出一个能让他现在就出手的理由。
王家说十年,十年便真的能铲除西蜀道这不平之地。作为天底下最有钱,富可敌国的家族,不仅与朝廷那些官员关系匪浅,便是门客都有三千的说法。只是做生意做到了这个程度,说是十年,其中又有太多利益牵连,朝廷拿这个地方没办法不愿武力镇压,王家可以解决但偏要耗着,天底下没有白白出力的事,王家要以西蜀道作和朝廷谈条件的筹码,拖得越久,牟利越大,他一个易上清只不过是王家推到台面上来的一只提线木偶,决定不了什么。
“王家能给的,朝廷只会给得更多,便是把大先生叫来,他也只能损了利益再当一次老好人。”
说完这句话,陈三站起身子,他已经来这散人营好些日子,自然知道外边打得天翻地覆,三大匪王,连带着他这个新秀的势力都死伤惨重,再拖下去,等真成了定局便为时已晚。
易上清手指敲桌,在权衡利弊,见陈三要走,起身相送。
“我这就去找大先生。”
与王家如今的家主,在外有着好好先生之称的王伯书处得越久,易上清越知道生意人的残忍,什么读书人杀人不见血,那生意人更是吃人不吐骨头,没有触碰到这些权贵的利益还好,等触碰到了的时候便已万劫不复。自是心动,但终究还是要先问过王伯书的意见。
……
聚贤寨沦陷。
下枧坡沦陷。
苦竹囤沦陷。
龙骨田沦陷。
黑水沟以沟为界,梁屠带着老匪王死守在方圆不过十几里的地方,很疲惫。
一个星期了,老大不是说去搬救兵了吗?咋还不回。
看着那本该属于自家的山头,就这么被邵闯南的人能占了去,他和一个有些黑眼圈的年轻土匪躲在草丛,都有些愤愤不平,那可是自己拼了命打下来的地盘,就这么被抢了去。
真没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