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听到刽子吴这个绰号的时候,吴益当时只是存有一点点疑惑而已,没想到这位吴偏校竟然生在以砍人脑袋为营生的刽子世家,难怪李小宝说他在整个部落军都是出了名的狠角色。
这家伙年纪轻轻就怀揣一手绝技,可惜自己只借了他的肉身,没继承到他的手艺,换句话说,就算手上有力道和准头,也判断不出来该从何处下刀子啊。
吴益当然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的道理,如果再固辞下去的话,估计这位靳将军该发飙了,当下只好硬着头皮应承道:“既然孔司录如此器重在下,而靳将军又亲自前来宣调,在下从命就是了,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下须得提前见人犯一面。”
他记得前世那篇介绍刽子手的文章里说过,刽子手为了找准下刀的位置,平常没事就去摸猴子的后脑勺,人猴骨胳相同,时间长了就摸熟了,明日午时三刻就要刀决死囚,吴益没有时间去找猴子练手,只能先到死牢里看看人犯的颈椎长什么样儿,也算做到有的放矢吧。
靳寒见他终于肯奉命领差了,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于是转头冲着李小宝笑道:“哈哈哈,天底下哪有放着银子不挣的道理?你们吴偏校终归不是傻子!小崽子,你说是不是啊?”
李小宝正寻思着如何帮助吴偏校干好这个差事,完全没想到靳将军会突然和他说起玩笑话,于是赶紧诚惶诚恐的拱手作揖,喏喏连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恩惠似的。
吴益是一个到哪山砍哪柴的人,趁着靳寒与李小宝说笑的当口,悄悄绕到他的背后,准备就近观摩一下这厮的颈椎长什么样儿,仔细一瞅鼻子差点没气歪,这家伙头大脖子短,看上去就像圆木桩上放个肉球,完全不知颈椎为何物。他登时心里一凉,如果人犯也是这个样子,那就惨了。
靳寒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吴益竟然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背后,瞬间感到脖梗后面嗖嗖嗖的冒冷气,急忙转过身颤声质问道:“刽子吴,你不是去看人犯吗?盯着我看什么?”
吴偏校是什么货色,靳寒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比谁都清楚,这家伙不仅刀法绝伦,而且心狠手辣,正儿八经是个瞪眼就宰人的主儿,虽说自己是从八品的正将,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队长,真要是无端开罪了这厮,谁能保证他不背后下刀子?
吴益从他的声音和眼神里读出了紧张和恐惧,不禁心头一乐,看来“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差,这位靳将军的内心深处,恐怕早就埋藏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了,怪不得自打来了之后,只管高声咋咋呼呼的,却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影壁墙一侧虚掩着的两扇屏门吱呀一下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吴益扭头粗略扫了一眼,只见这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与李小宝差逑不多,只不过李小宝是椭圆形鸭蛋脸,他是标准的国字型黄脸膛,鼻正口方,有点相貌堂堂的意思。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黑漆交脚硬幞头,身上穿着清一色的皂衣皂裤,腰里插着一柄黝黑发亮的铁制戒尺。宋朝的硬幞头类似于前世公职人员的大盖帽,而铁制戒尺则是古代巡捕武吏标配的防身钝器,这两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他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靳寒一见此人,像是遇见了救星,赶紧将烫手的山竽扔了过去:“韩都头!你来的正好,刽子吴要去你们州牢里看人犯,你快带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