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连媳妇都没娶上的韩诚,自然远远想不了那么多,他看完热闹之后,忽然向吴益和岳云告辞,说是去城中走访一位亲戚,顺便打探一下在朝中谋个职差之事,吴益知道他们家根深叶茂,走到哪儿都有做官的韩家人,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本来想请老岳帮忙将他安排在岳家军里任职,如今看来可能暂时用不着了,便先由着他自行其事。
随后吴益特意叮嘱李小宝和熊氏兄弟,一定要严格遵照岳家军的纪律行事,不可再像以前在太平州时那样自由散漫了,三个人满口答应之后,他这才和岳云从杂役院里走了出来,说来也巧,迎面正好碰上几个身穿官衣之人,刚从影门墙前面风风火火的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官员,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朱漆四方木盒,甩着宽袍大袖,迈着螃蟹八字脚,走得肆无忌惮,差点一头撞到岳云身上。
既便是像薛弼那样穿紫衣佩金鱼袋的四品朝臣,也不过是人家老岳座下的宾客幕僚而已,更何况一个区区八品绿袍小吏,竟然如此恣横无礼,太不把岳家军少帅放在眼里了吧。
吴益本以为岳云至少骂一句眼瞎了吧,不料他一见此人,竟像是大旱之望云霓,眼眸里放着惊喜的光芒,赶紧叉着手恭敬的说道:“小子岳云见过王御医!敢问王御医可是奉旨而来?”
对面那人站住脚跟,瞪着蛤蟆眼上下打量着岳云,拈着下巴上几根软塌塌的胡须,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岳公子啊,下官听说令尊眼疾复发便匆匆赶来,传旨的是这位关礼关内侍……”
他说着回头一指身后之人,岳云扭头看去,只见他说的这位关内侍,二十来岁的样子,油头粉面,明眸皓齿,如果不是头戴笼纱软幞头身穿圆领锦袍的宦官服饰,还以为是个窈窕淑雅的年轻女子。
与刚才见到王御医的惊喜之态相比,岳云此刻表现得异常平淡,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对方,并没有先行见礼的意思。吴益觉得甚是奇怪,按理说这位关内侍虽说只是个小内官儿,但人家是代表皇帝来宣旨的,那就是名符其实的诏使了,岂不比一个来瞧病的八品御医身份尊贵?
不过细细琢磨就明白了,王御医这会儿过来能看他爹的病,皇帝这会儿巴巴的派人来只会没事找事儿,或许在这位岳家军少帅的心目之中,什么皇帝不皇帝的,老子才是天下第一,谁特么也没有他爹重要。
好在关内侍年纪轻,眼皮子活,一看这种尴尬局面,随手扬了扬怀里的拂尘,尖着嗓子笑着说道:“尊驾就是大名鼎鼎的赢官人吧,既然岳侯重疾在身不便听旨,那就烦请赢官人代劳吧!”
赢官人是这位少年英雄在有限的戎马生涯中斩获的荣誉称号,人家马屁都拍到这份上了,再无动于衷就说不过去了,岳云无奈之下,只好跪倒叩头领旨。
关礼传的是口谕,大概意思就是,忽闻岳卿眼疾复发朕心甚痛恨不能亲往视之特遣御医王继先亲临驿馆疗治,卿自安养来日方长……
原来当今圣上没别的意思,就是差遣王御医专门过来瞧病,岳云心下顿宽,咚咚咚,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算是为刚才的失礼赔罪了。
关礼急忙上前将他搀起,岳云掸了掸额头和膝盖上的尘土,随后说道:“家父就住在里面的尚宾楼里,请王御医和关内侍随我来吧!”
王继先抬脚就要走,关礼犹豫了一下道:“官家的旨意已经宣过了,小奴就不叨扰岳侯了吧?”
岳云望着他笑道:“家父写好了一份奏疏,正准备投递通进司呈上御览,关内侍来了岂不省事?”
关礼点了点头,回身对后面并肩而立的两个亦步亦趋的小跟班说道:“咱家去去就来,你们两个就不要跟进去了。”
他说完正要跟着岳云去尚宾楼里取奏疏,不料岳云却站着未动,瞪眼盯着他身后那两个小跟班。
这两人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下,头戴交脚硬幞头,身穿窄袖锦袍,看上去彬彬然如文人,只是手里各自擎着一柄铁杆金瓜锤,身后背负着弓弦箭囊,一副不伦不类的文武混装打扮。
岳云紧盯着其中一个瘦脸之人看了两眼,忽然回头对吴益说道:“吴队将,你快看看,认识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