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很!现如今正在罗木堂里专门候着你们呢,快进去领赏吧!”说话之间,几个人早就已经飘然而去。
这些年轻女子都是尚书内省的执事之人,她们每日都要到罗木堂向司宫令回禀各司里的要事,关礼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琢磨着刚才的话不像什么好话,赶紧催促吴益快点过去。
两个人沿着右侧的抄手游廊,径直走到罗木堂的正房门口,等到外面迎候的锦衣小侍女大声禀告之后,他们这才掀起晶莹剔透的珠玉门帘走了进去。
宽敞阔绰的厅堂里空无一人,只有堂前两排连台座椅上的几盏残茶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一看便知是刚刚有人在此议事。
吴益的嗅觉很灵敏,一进屋子里就闻到一股清香淡雅的芍药味道,他迅速在室内扫视了一圈,果不其然,装裱着一幅幅水墨丹青字画的两面山墙的边角之处,各摆着一尺多高的花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粉白相间的盆装花卉。
他不禁暗自嘀咕,这位司宫令姐姐究竟有多爱芍药花,院子里到处种着还不算,就连屋子里都摆满了。
司宫令执掌大内,协理后宫,芍药是花中丞相,按理说正是花如其人,她喜欢的似乎很有道理……
正在瞎逑寻思之际,只听里面的珠帘哗啦啦一阵响动,从厅堂左侧的旁门里,走进来一名内官常服打扮的年轻女子,身穿圆领窄袖锦袍,细腰里束着一条黑鞓金銙的玉带,脚下蹬着一双乌皮长靴。
看年纪最多二十一二岁,一头乌黑如墨染一般的秀发,上面梳着端庄淑雅的双蟠髻,一对深潭眸,两道远山眉,面如美玉,肤如凝脂,说是貂蝉再世西施重生有点夸张了,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熙黛二人的复合体。
吴益简直惊呆了,眼圈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最终只嗫嚅出来两个字:阿姐……
他所说的阿姐,其实并不是刽子吴的长姐吴瑜,而是他在前世的亲姐姐吴越。
吴越比吴益大了整整八岁,在她二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执行维护国家安全的绝密行动中就牺牲了,当然,这只是官方给出的说法,吴益和家人自始至终谁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吴越的遗体,其实说是失踪似乎更准确一些。
不知道什么缘故,可能是先入为主,没见面之前他就已经潜移默化的把吴瑜当成亲姐姐了,也可能是吴越和吴瑜的神态,气质,长相,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异常酷似,总而言之,就在第一眼的刹那之间,吴益已经将她们两者合二为一了。
吴瑜从后堂走进来之后,只是拿眼角轻瞥了一下神情恍惚的吴益,便自顾自的在中堂左侧的红木太师座上坐下来,翘着葱白似的细长小拇指,端起还在冒着热气的青花茶盏,轻轻贴在红唇边上微微呷了一小口......
关礼赶紧趋步上前,躬身说道:“回禀司宫令,太平州案的证人已经奉旨带到,您可以代官家问话了,若没有其它事情,请恕小奴暂行告退……”
吴益本以为姐弟相见,既便不似吴盖吴姝那样旁若无人的抱头痛哭,至少也得彼此拉着手泪眼婆娑一番吧,没想到阿姐就像看见陌生人一样对他无动于衷。
刚刚听了关礼的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不是姐姐巴巴的要见弟弟,而是赵构急着找他核实岳飞和刘光世之间发生的大事,或许因为他只是一个借补的从九品小使臣,还不算正式的朝廷命官,皇帝亲自下旨召见这样一个人,显得太煞有介事了,这才以姐姐见弟弟的名义传唤入宫。
“等一等,你拿的是什么?”
吴瑜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眼睛紧盯着关礼怀里的刽刀问道。
关礼偏头望了一下吴益,见他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在原地,没有一丝半毫的反应,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司宫令的话,吴家大郎说这是家传之宝……”
吴瑜没等他说完便轻拍桌案娇声嗔道:“简直是胡闹!外臣非御带官不得持械入宫,他是行伍粗人不懂规矩,你打小就在宫里行走,难道也不懂规矩吗?……这是怎么带进来的?”
说起来关礼和吴瑜是同一日进的宫,两人算是正儿八经的老熟人了,既便如此,关礼还是吓了一大跳,急忙躬身说道:“在南宫门正好碰见巡逻的刘管军,是他带进来的……”
“刘锜?”
“正是。”
刘锜是皇帝亲赐的带御器械,御笔墨诏还是由她代写的,如何不知?吴瑜低垂着眉笔淡描过的眼皮,重新端起了茶盏,半晌没有说话,关礼赶紧趁此空当,躬身施了一礼,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