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融入了白光里,像是行走在耀眼的日冕中。
最后一段距离云求远负担着大部分重量,老林凭直觉指着方向。云求远想背起他,但他坚持挪动着脚走过去,两人走得很慢,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脚下拖出两条红黄两色的粘液,又在高温中很快蒸腾,留下狰狞流动的痕迹。空气中莫名的微小震动使得血液像是放入了离心机一般剥离成两层,上层的血浆和下面的血细胞。
老林捂着心口倒在一个洞口前,洞口凹陷在三面坡里,在白光中确实难以寻觅。
老林咧着嘴笑着,整个身形淹没在光芒的衍射中,全然没有注意碎纸片一般剥落的皮肤、指甲,接着是不断碎化的血肉之躯。风阵阵扫起来,又将这些燃屑一般的黑灰送入空中,在白光里转过几圈。
老林嘴唇翕动,呢喃说了什么,云求远没有全听清楚。他的生命力消逝得很快,握紧的手渐渐摊开,裂纹纵深的手掌已经溃烂成血糊,只能看出形状。
破败的肌肉还不肯罢休,那是死之前的挣扎。手臂本能地挥动着,像是一根枯瘦树枝在风里颤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是想抓住什么。
抓住什么流逝而去的东西,不舍昼夜,逝者莫如斯。
云求远默默站了一会儿,为林猎头守灵。炽焰般喷射的几十道浅色光柱连着轰鸣起来,将他身上的白麻袍剥离成飞灰,肆意燃烧如同扑火的飞蛾。
他低垂着眼帘,眼下的光芒中安然躺着一团焦黑色的人形,砰地腾起一团橘黄火柱,熊熊燃烧起来。最后那团焦黑形状在热浪中模糊了,蜷曲起来,像是烧完黄表后的余烬,吹灰一般慢慢被风带走了。
“我的罪啊……我先值守的……我杀了那些人……我的罪……”
这是老林最后一句话。
云求远走进洞内,全身笼罩在灼烧白光内,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
这个被细密晶体鳞片包裹的人影走近光滑的洞壁,身上还带着一些灼烧的苍白火焰。
他向前抬起手臂,残留的白焰照亮了前面,也照亮了他细碎镜面拼接而成的脸,像是水晶头骨上覆盖了一层水晶面具。
洞壁被短暂照亮了,是一块打磨得规整的石壁,有机械加工的特殊痕迹。石壁上内嵌着一个密封铁门。
“你们在下面么……我会找到你们。”云求远的声音回荡着,带着酷寒和无情。
此时百米深的地下,一个黝深的巨大洞**,地面是弧状拱起的岩石,一道接一道的脊,空中看上去是螺旋状的图案。
螺旋的中央向上凸起,像是凝聚了地面应力,隆起的一块高地。
高地上一个不算平的平台,托着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黝黑球体,球体表面包裹着不规则的岩石,还保持着几千年前流动熔岩的形状,像是一双干瘦的手指骨死死攥着遗世明珠。
一个老人佝偻着背,在身边年轻人的簇拥下,不,应该说是要挟下,走到了岩石平台之下。
老人面带愠怒,早已充血紫红的双手绑在身后。一个面色生寒的青年人推了他一把,老人直接倒在地上。
青年人推了推眼镜,蹲在地上带着好奇的眼神望着老人,“王总工,多大的年纪了,要点脸吧,还得我扶你起来?”
面色蜡黄的老人顿时燃起了斗志,气的浑身发抖。可关押几天都没有食物,他眼前又一黑,晕乎着赖倒在地上。
他听见了讥讽的笑声,讥讽他老骨头一把,但他挣扎不起来,眼前太暗了,声音像是越来越远。
青年的鞋底狠狠踩在他脸上,啐了一口,“老王,把药剂交出来,不然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