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遥望着杨安韬的身影,那身躯根本算不上魁梧健硕,但此刻在阳光的直射下,竟然宛如神祇一样,令万民敬仰。
杨安韬看着灾民们目中灼热的光芒,也越看越动情了,大喊道,“诸位放心,莫说是变卖家私,就算我杨安韬倾家荡产,我也会保证让诸位活下去,美好的时代终将到来,而诸位亦将是最直接的见证者!”
话音刚落,有几十个人顿时跪了下去,“多谢大人。”
有了杨太尉暗中布下的带头者,灾民们也跟着高喊着感恩拜谢的口号,有的喊得干巴巴的,有的喊得有气无力,也有些显然是被氛围所触动了,喊得声情并茂,撕心裂肺。在韩安国看来,无论杨安韬这场表演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已经成功了。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道,“韩将军?”
韩安国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北门守吏索钊,“是索大人啊。”
索钊顿时低下头来,很是惶恐道,“韩将军言重了,您是枢密院的将军,我不过是个小小玄武门守吏,怎敢在将军面前称什么大人,您叫我索钊就成。”
虽然和这个索钊只是初识,但他对韩安国始终十分恭敬,也许看见了杨太尉和韩安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也或许是听见了杨太尉称韩安国为韩将军,他便真把韩安国当成枢密院的将军了。岂不知韩安国两日之前还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囚之身,现在也不过是在杨太尉的庇佑下得了个自由之身罢了。韩安国见索钊一脸凝重,无奈道,“好吧,你有何事。”
索钊这才抬起头来,“杨太尉变卖家私,为灾民们施粥,真可是功德无量啊,放眼汴京城的皇亲权贵们,哪个不是家财万贯,锦衣玉食,可他们整天就知道盘剥百姓,贪图享乐,除了杨大人,也不见有谁为愿意为百姓们做些什么。”
韩安国不禁哑然失笑,听索钊所言,杨太尉俨然是汴京城第一好的官员,也是心最善的官员,可若是索钊知道这是杨太尉自编自演的一出好戏,真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韩安国心中这么想,嘴上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附和一声,“是啊,杨太尉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索钊看了韩安国一眼,有些迟疑道,“韩将军,您是杨太尉的亲信,一定知道些朝廷赈灾的内幕吧?”
这个索钊似乎话里有话,韩安国道,“你想说什么,无需拐弯抹角,直言便可!”
索钊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听人说,圣上要在几日后举办宫宴,为此不惜掏空了国库,故而拿不出一文钱来赈灾,这是真的吗?”
韩安国一怔,“你是听谁说的?”
“韩将军难道不知道?”索钊顿了顿,又道,“坊间早已经传开了,这场宫宴一来是为了庆贺西北大捷,二来是为了册封两个月大的幼子为皇太子。”
韩安国吃了一惊,这件事他也只是听杨太尉说过两句,但没成想民间竟然已经传的这么广了,难道说,这消息也是杨太尉派人散播的?韩安国回过神来,淡淡道,“是啊,我也听过杨太尉说过这话,朝廷确实有些轻视黎民百姓了。”
索钊脸一沉,登时没好气道,“哼,何止是轻视黎民百姓,简直昏庸无道。西北大胜都是靠前方将士流血厮杀,可功劳却都成了那些文人的。我看当今圣上也是智薄才疏,好大喜功。有钱给乳臭未干的皇子举办宫宴,也有钱给契丹人缴纳岁贡,却偏偏没钱用来拯救自己子民。”索钊越说越激动,也不顾此刻人多眼杂了,“想我表哥为大宋国戍了十二年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在去年他追击番骑时战死了,那些当官的非但没有给抚恤,还说他勾连番骑,叛国投敌,更可恶的是竟然把他的老母亲抓进了牢里!”
“你说什么?勾连番骑?叛国投敌?”韩安国大惊失色,抓着索钊的肩膀,急呼道,“你表哥他叫什么名字?”
索钊吃了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义愤填膺,把话说得太多了,但此刻韩安国紧紧的抓住他,他也不敢拒绝,低声道,“他叫方奇。”
“方奇!”韩安国脑袋嗡的一声,手无力的软了下来,没想到索钊和方奇有这么一层关系。方奇平日里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在遂远寨时明知跟着他凶多吉少,可是他和江小武却都义无反顾跟着他。为了让韩安国能够顺利脱险,他一声不吭便舍弃了生命去替他挡住追兵,一想到这,韩安国的思绪变得恍惚,视线也不知不觉模糊了。
“韩将军,你怎么了?”索钊见韩安国黯然神伤,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