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懿恍然道“,掌柜的是说有人与我家争夺这上乘棉布的市场?”
“不是上乘棉布的市场,而是谢家精布的市场!”谢长盛咬牙道。
“啊?”谢懿怔住了。
“懿哥儿可曾听说,近年来县里新发迹的一家大户?”谢长盛愤然中又带着轻蔑道“,此人原只是个破落户!却颇通钻营。不知怎的搭上了衙门里的刑房典吏,那典吏有一位守寡的女儿,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居然休了原配,与那寡妇结了亲。”
“得了衙门里的几分关系,便为争讼之人做掮客,发了几笔横财,愈发阔绰起来。坊间原只称他作王家大郎,如今却叫王大官人!”
谢懿寻思了半会儿,觉得此人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却记不甚清晰,复问道“,此人又与我家的买卖何干?”
“懿哥儿且听我说,”谢长盛继而忿忿道“,这厮贪得无厌,使那些腌臜手段巧取豪夺,得了不少钱财,却仍不满足,与人言‘要做让银子生银子的买卖’。谁知此獠不知听哪个该剐舌的无赖说闲话,盯上了咱家的生意!”
“两年前,这厮开了一处大场子,有织机过百台,机工百十人,全然仿谢家精布,每月出产数千匹!并将每匹二钱四的定价压至二钱一分!遣人游说拉拢各家布号。”
“只半年的功夫,来咱家收布的商人锐减!”说到这儿,谢长盛无奈地摇头道“,老大人(谢家家主)没有法子,只得跟着压价。”
“可如此一来,这王家岂不是也获利甚少了?”谢懿皱眉道。
“话虽如此,可此獠却凭仗规模,借此挤垮了谢家,”谢长盛沉痛道“,此前,谢家每出一匹精布获利三分,除去家用,每岁能挣得一百多两银子!此后,每匹布却只得五厘!照理说差不多能维持家用,但原本谢家独占的市场受到王家挤压过半,很多布根本卖不出去!实际一直亏损!”
“而此獠却仗着数倍于谢家的规模,虽每匹布获利与谢家别无不同,然每岁获利总额却是谢家鼎盛时的两倍!”
谢懿终于明白了,他突然想起以前学过的一个经济学概念:规模边际效应。
接下来的情况谢懿也知道。父亲在时,不甘枉费多年的经营,耗尽积蓄扩充织布场的规模,奈何财力远不及王家,等谢家有五十台织机的生产规模时,王家却超过了二百台!
苦苦支撑两年后,谢家连本银也贴了进去,为了维持周转,谢父携独子谢懿赴老家访亲,实则是去借钱。
谁知祸不单行,载着父子二人的马车还未走远,便天降大雨。恰巧惊雷鸣闪,马儿受惊失蹄,车轱辘打滑导致马车倾覆,摔下了路旁的陡坡。
待过路者赶来时,谢家主人已失了生息,唯遗孤谢懿捡回一命,却不知是磕了脑门儿还是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痴痴傻傻,生活不能自理。
数月后,在谢长盛主持下,谢家为主人办了后事。但谢家织布场却再也撑不下去了……
沉默了许久,谢懿才开口问道“,掌柜的所谓这王大官人姓甚名谁?”
“唉,”谢长盛泄了气般,有些心灰意懒道“,便是那永盛坊以西,王家大院的主人王乾!”
“我&*%#!”谢懿闻言一惊,一句问候禁不住脱口而出!
莫非真有这么狗血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