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
路上。
一辆奢华的马车慢悠悠的赶着,车轱辘在覆满落叶的地上压出两道浅辙,笔直的似能延伸到天边,仿佛找不到停下的理由便会一直这样走下去。
亦如马车右侧那个赤着脚,一直沉默前行的少年般。
“她是谁?”
终于,如同耐不住寂寞,马车里的那人又开口了,无论他说什么话,如何说话,语气却都清冷、寒傲,如那隆冬时节盛雪下傲绝天下的寒梅。
他问的,是少年背后的人。
但他连回答应声都不曾听到,少年只是沉默前行,又似是连说话的气力都一点点的在这秋风中消磨殆尽了。
见少年这般,马车里的人不但没有收敛,反倒又问了。
“这般走你不闷吗?”
……
“你不渴么?”
……
“你饿么?”
……
“快要下雨了!”
……
这样的话,车里的人每隔一段时间总会问上一句,然而,不论是赶车的汉子,或是那个一直沉默前行的少年都知道,他本意并不是在问,或者说他心里并不想问,他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他想要瓦解少年最后仅存不多的东西,譬如这顽石般的毅力,以及铜铸铁打般的血肉之躯,又或是想试试少年的极限。
气息,特别是如少年这般重伤之躯,气息便尤为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心底的那口气。
嘴里的气息呼出去尚且还能收回来,但倘若心底的那口气泄了,恐怕疲惫,虚弱,饥饿,以及内伤外伤,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座大山,将这挺直的身子压弯,压趴下,压倒下。
但这次,马车里的人却想错了。
他已看出这少年必是经历过一场难以想象的惨烈厮杀,如今正是重伤之躯,他似已能看见那灰袄下满是伤口的身躯。
可惜的是,这一路上走了这么久,他却看不出,也猜不到少年会何时倒下。
这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
确实不可思议。
他这些年,这辈子见过很多人,但他却没见过谁身负如此重伤,还能如少年这般平静,安静,冷静。甚至,不仅是身负重伤,还背着个人,再牵着匹马,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是人,便都贪生怕死,他甚至相信当今世上倘若有八成的人换做少年,第一件事便是卖了那瘸马,第二件事雇辆马车,第三件事好好吃上一顿。
因为这样走着实在太累了,连他这个坐在马车里的看客都觉得累。
至于剩下的两成,那些人,不但会卖掉瘸马,一定还会丢下背上的那人,兴许说不定还要亲手解决掉背后的这个包袱。
因为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
但旋即他又发觉自己想错了,不对,或许那十成的人已不会挨到把马卖出去,因为他们早已倒下,因为他们不是这个少年,他们没有做出选择的机会。
“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
他心中又叹了一声,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选择这一天这个时候路过这里,不然,他可能遇不到这个惊人的少年。
“上来吧,快下雨了,我载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