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口婆心,眼睛向着周围望去。
“不要那么费事,你今天让我把她带走,从此关了你那破地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要不然,我今天绝不留情,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看情形,今天又难善了了。
我凑近了黄裕,提醒道,“等会借机,你躲进我的牛皮伞中,我带你离开。”
黄裕害怕道,“能离开吗?”
我并没有理她,这个问题,好像很多雇主都问过了……
东硕可怜巴巴的,想要离去,可是想到外面的护院,心里一阵胆怯,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又发现这里的一切太过奢华,像他这样的身份,真怕脏了地方,甚至多留一分,都能让他感觉到来自心灵深处的自卑。
他想过要在这乱世之中找到自己一席之地,但从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拥有眼前这样的豪宅。
时间已久,他踱步着,望着周围的精致摆设,镀金镀银,显得贵气逼人。缭绕的香味,侵袭撩拨着他的神经。
他甚至有种伸手触摸的眼前窗棂的冲动,最终按捺不住躁动的心绪,伸手抚摸了上去,可是刚碰到窗棂上,听到从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忙转过身,站得笔直。
穿上新旗袍的黄裕走了出来,胸前挂着一条绣帕,这精心制作的旗袍,更加凸显出她绝妙的身姿。
她手中提着一把团扇,团扇上绣着荷花,陪着她这身墨绿的旗袍,相得益彰。
可她面含不悦神色,随手将手中的团扇递给了东硕怒道,“这个还给李裁缝,告诉他,我不喜欢班婕妤。”
东硕茫然,并不懂什么意思,惊讶望着她。
“小桃,好了吗?”
“你别急呀小姐,我觉得这是你穿的衣服,怎能让一个土小子拿去呢?”小桃忧心如焚走出来,抱着盒子,不满看着东硕,充满了敌意,“我看还是我亲自送去吧?”
“小桃,把东西给他。”黄裕不悦起来。
小桃犹豫了下,随手将装着衣服的盒子递给了东硕怒道,“小心点,弄坏了,你赔不起的。”
东硕不住点头,大气也不敢喘息。面对黄裕的丫鬟,她感觉更像个小姐。
“你告诉李裁缝,这件衣服让她帮我按照身上这件尺寸改改。”
东硕点了点头,默默记在心中,期盼着对方早点下令让他离去。
“小姐,你真放心吗?那可是你穿过的,如果他……”
“小桃,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他不过是个学徒,何必为难他?”黄裕看了一眼东硕,向小桃招了招手,“去,拿两块大洋给他。”
“小姐!”小桃不情愿。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要不要我请家法?”
小桃登时慌乱神色,不敢在停留,忙冲进了内室。
整个前厅,只留下了黄裕和东硕。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外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
黄裕目光灼灼,依着手臂盯着东硕看,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各种可能,
东硕如芒在背,又大气也不敢喘,抱紧了装衣服的盒子。
“你跟了李裁缝多久了?”
东硕一颤,咽了口唾沫道,“半年。”
黄裕蠕动了下樱唇,“那你会做旗袍吗?”
“师父说,我还不够资格进入样品室。”东硕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如果幸运的话,有个三五年,或许能进样品室,师父要是赏脸的话,肯看得起我,大概很快就能学会做旗袍了。”
“这么久啊?那你要熬到什么时候?”黄裕放下手臂,好奇道,“你很喜欢裁缝这个工作吗?”
“不喜欢能有什么办法,我必须活下去,而且师父肯收留我,姨母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无论如何,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黄裕深吸了口气,那冰瓷般面容上,流露出一丝鄙夷,但随即消失。
“如果你真喜欢裁缝的工作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给李裁缝说说情,也许他看到我的面子上,会让你尽快进样品室。”
“真的?”东硕激动地浑身颤抖起来,双目含着泪光。心里却想起自己母亲的话:别人的好,或许都是有目的的。
她有什么目的?东硕满肚疑虑。
“当然是真的了……”一个嘹亮威严的声音传来,接着地面颤动着,走进来一个全身戎装的英伟男人,“裕儿的话,绝不会是假的!”
东硕害怕了,这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身上弥漫着一股征战沙场的血腥,带着金戈铁马般气势。
张旭豪走了进来,目光扫过东硕的身影,稍作迟疑,眼神一敛,落在黄裕身上时,含着满面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下聘的日子,我来看看未来的夫人。”张旭豪大咧咧坐在了黄裕身旁的椅子上,乜斜着东硕道,“你就是裕儿常去的那家裁缝店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派人跟踪我?”黄裕脸色难看,更多是恼怒。
“这什么话?你是我夫人,只要能取悦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过问。这可是黄世伯说的,不信你去问他老人家。”
“对,我可以作证。”小桃从内室奔出来,当看到张旭豪时,盈盈一礼,笑着道,“张少爷,你来了。”
“叫什么少爷,要改口叫姑少爷了。”张旭豪打趣着。
“对呀,今天下了聘礼,就要改口了。”
“小桃,别忘了你是谁的丫头。”黄裕挺起胸膛,怒视着张旭豪道,“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不要随随便便使唤我的丫头。”
小桃吐了吐舌头。
“把钱给他。”黄裕望着东硕,含着妩媚笑容柔声道,“让你跑一趟,也算是受累了,这是打赏,好了,你走吧。”
东硕麻木地接过钱,甚至忘记了道谢,闻着那手中散发着清香的大洋,被两名护院领出了大门。
临出大门的时候,这才发现,整条街上站满了劲装军汉,却并没有拿武器,各自捧着精美的礼品,排着长龙,等待着进入黄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