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的少女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云行烈,然后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美丽动人的笑容:
“烤的确实是美味,在这山中能够吃到这样的食物,倒也是一种幸事。”
少女声若莺歌美妙动听仿若俏皮的对情郎说话般,只是转瞬间异样的威严便流露无余,声音中也带出了杀伐冰冷之意。
“翻手间便夺取三条人命,也是个冷血残杀之辈,给我一个理由,否则,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少女说着话,隐在暗中的那些武士则纷纷拉紧了手中之弓弦,蓄势待发。
云行烈沉默半晌,在少女露出看似娇俏实则杀机隐现的笑容时,才缓缓开道:“人无伤虎意,虎有杀人心,杀人只为自救。”
林中重又恢复了安静,少女的表情,和篝火一般,忽明忽暗。
“大奕人?”
云行烈微微颔首:“云行烈。”
少女慵懒的挥了挥手,林中簌簌作响,很多身着军装的人影纷纷浮现出来,渐渐靠拢在少女身边,最后一个人出来时,和云行烈擦身而过,装束却与其他武士大为不同,身穿银白色的棉袍,神色冷若冰霜,对云行烈视若无睹。
云行烈宽了宽心,心道,这群人究竟什么来历,气势倒是不为不凡。
云行烈还未从刚才的诧异中回过神来,那名苍狼贵族少女就带着所有人朝着林子深处行去:
“美味值得回味,希望有缘再见,大奕人!”
对于云行烈而言,这简直发生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得遇见差点让自己死于非命的这群人,又莫名其妙的捡回一条命,不过云行烈心中却在想,如果是这种生死掌控于别人一句话之中的,那可千万别再遇见的好。
看着少女带着所有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云行烈终于完全松了一口气,虽然糟蹋了自己明天的口粮,不过,半只野猪肉换一条命,也算划算吧!
半个月后。
一处山谷中,一堆堆的篝火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也顺便将食物的阵阵香味,飘送出很远。
云行烈此时格外笃定,他已来到了整座山林的边缘,离山外的广阔世界不远了。
自从那天晚上与那苍狼贵族少女这群人遭遇之后,云行烈便再也没吃上过一口热食,喝上过一口热水。
山林子里面的寒冷日愈一日,天上也布满彤云,一场遮天盖地的严寒大雪眼瞅着就要到来,也使得云行烈不得不加快脚程走出这山林。
向西,很可能到达天定郡沿岸,向东,则是大奕帝国的北方边塞城新陇郡和上狄郡。
天定郡再往西,却是一片未被开发的无主大地。
只是因为人迹罕绝,也许更安全一些,然而道途艰难,倘若发生其他危险,却是无可他想。
故而,云行烈选择向东,因为距离上离大奕的嶦州更近一些。
大奕总共一十六州:颍州——大奕帝都所在。
其余壹拾伍州分别是:
洛州、灵州、宁州、武州、衡州、定州、泾州、肃州、弘州、霸州、苍州、嶦州、朔州、夏州、郁州。
现在,山谷中的一切,都预示着,他很快就能走出这片充满未知的山林之地了。
因为山谷中燃起篝火的流民,穿着更加齐整些,显示着他们刚入山不久。
这群人数量很多,山林生活对他们似乎还显得那样陌生。
当然,无疑这也是一群避难离家的流民。
和之前云行烈遇到的那些流民本质上或许并没太大不同,从隐隐传来的话语声中,很快便让云行烈明白,他们同样是在躲避战乱祸害不得不选择躲入山中的百姓。
云行烈默默的观察着这些人的行为举止。
因为,他还盘算着能否混入这些流民之中,探听一下山林外的形势道路,至少比起之前那群流民,眼前这些人还不算太过危险,多多少少还残留着道德人性的约束。
只是很快让云行烈打消这个念头的是这些流民之间的分群而据。
在林子里并不明亮的火光摇曳下,,云行烈敏锐的察觉出了压抑的气氛和危险的气味。
其中一群流民,人数约有十几口,穿着举止食物的大同小异表露着他们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破衣烂衫、难以下咽的干粮,孱弱的女人,羸弱的孩子还有残弱无用的老人和生病的男子
而另外一群流民,却分明的不同,他们有相对整洁的衣服,精壮的男子保护着,他们的晚餐也更加精细,甚至还有酒香传来。
咫尺之隔,两层世界。
这种抬首可见的不公平,便是危险和争伐的来源。
外围几个瘦弱的流民,在云行烈不远处的篝火边,小声地嘀咕着,偶尔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那些更好的流民群,眼中闪满是浓浓的羡慕以及嫉妒。
“同样是狗日的逃难,凭啥他们要啥有啥,咱们却只能这般猥琐!”
“就是,看他们那几个狗东西,也配享用那么好吃食。”
云行烈心知,过不了多久,也许是下一刻,他就将见到一场暴乱会发生。
这在朔北物资匮乏的土地上,极为寻常。
流民之间也有贫富的差别,朔北更为险恶,所以许多惨剧也就此频繁上演。
由此可见,云行烈深深感受到,这几年朔阳城老军士们口中怀念的当年强盛的大奕帝国,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
这些流民,最终极有成为啸聚山林匪患的可能。
夜更深了,李破蜷缩在篝火旁边的枯树边打盹,一边盘算着还有多久天才会亮,因为等到天明,气温会暖和起来。
突然间,云行烈被一阵剧烈的吵闹声惊醒。
云行烈抬眼看向山谷中还留有余烬的篝火堆,篝火堆边上有人已是鼓噪而起。
视线最近的距离,几个汉子在狂呼乱叫着什么。
声音中充满深深的嫉恨之意,似乎是在咒骂着什么。
云行烈无奈的支起身躯,好在睡意不浓,他握了握手边的短刀,考虑着等下如何自保。
一如他的预料,在恶劣环境中,逃难的人群只想到要先争夺尽可能多的资源。
这就是人心,也是人性的本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性本然的面目,只是有些被掩盖,有些被释放。
一个流民中高大的汉子将他手中的铁棍高高举起大声疾呼着。
他的身边,不时有人应和他,使得他很快就取得了不少流民的拥护,一跃成为这群流民的首领。
云行烈心中哂然,莫非这就是匪徒聚首,山贼为非。
下一刻,杀戮顿起。
这个大汉为首领的流民手中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冲向另外一群尚未做好准备的流民群中,开始了如野兽般的残杀。
“杀光恶徒!”
行凶的一方反而诬陷另外一方是恶徒。
他们打着除恶的口号肆行妄为。
到处都是被杀死的流民,到处都是血迹,到底都是尸体。
混乱,夹杂着妇孺无助的哭叫。
成年的男子们,拿起身边的各种物件,进行着搏斗抵抗反击。
云行烈看着这群人的斗争,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血腥,一颗心却变得更加冷漠了。
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一切,有人从他身旁跑过,有人在他身侧殒命。
暴乱在天亮后结束,获胜的一方在首领的指挥下正在收着战利品。
贪婪而残狠,在这些胜利者的嘴脸上表露无遗。
云行烈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站住。”
一个流民看到了起身离去的云行烈,带着胜利者独有的傲慢叫住了他。
云行烈心中冷笑一声,停住步伐。
“他也是恶徒,杀死他——”
这名流民居然对着云行烈的背部,高喊一声。
下一刻,三个已经在昨晚杀红了眼睛的暴徒冲云行烈挥刀奔了过来。
“找死!”
正因为厌恶而无处发泄的云行烈更加愤怒了。
他握着手中锋利的短刀,荡开对方挥砍过来的刀之后,将冲在最前面的暴徒干净利落的斩杀掉之后,对后面的两个行动缓慢的暴徒也毫不留情的手起刀落,斩断了他们的脖颈。
云行烈脚边多了三具尸体。
云行烈冷眼看着刚才对着他喊站住的流民,嘴边微微扬起笑容:“你过来!”
那名流民根本没有想到云行烈如此悍勇,心中吓了一跳,但他看了看就站在他身边的高壮的首领和周围十几个流民同伙,胆气不由得壮了一些。
“你这个恶徒,果然凶恶。该死的贼徒,还不快过来受死!”
云行烈不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这群人的首领。
那首领也正打量着云行烈。
四目相对,空气在两双眼睛里碰撞出了火花。
过了一会儿,那名首领突然发出呵呵一笑:“哈哈哈,好,有胆量,这位兄弟,不如加入我们。”
云行烈踢了一脚脚边的一具尸体,嘴中爆喝出一句:“给我滚!”
流民首领和众流民显然被他这一爆喝吓了一跳,那原先让他站住的那个流民更是吓得一哆嗦,躲到了其他人后面去了。
流民首领回头左右看了看其余的流民,又看了看云行烈手中还在滴血的短刀之后,脸颊抖了抖,嘴巴嗫嚅了一下,最后转过了身对其他流民说道:“别管他,收拾好东西我们走。”
说着话,流民首领带着众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毫不停顿的离去。
云行烈冷笑道:“还算识相。”
此地不宜久留,自己也需要赶紧离开这里。
云行烈调转方向,决定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
“大哥哥救救我……”
一声略点稚嫩的孩童之音从一处隐蔽的树脚边传来。
云行烈好奇的循声走近。
若不是小孩子刻意呼喊,这个地方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云行烈也是查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找到了露出小脑瓜子的一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