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李中山在村里转悠不只是为了看看老百姓住的房子,他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先把大石桥村的家底摸清楚,而在周支书和刘主任的轮番陪同下,李中山很快就对村里的情况有个大致的了解。
大石桥村位于大别山北麓,面积差不多有十六平方公里,全村人口一千八百多人,六百多户,男女基本各半,男青壮劳力有四百多人,但有三百多人都在外务工;女青壮劳力也有四百人左右,不过只有一百多人在外务工,所以村子里剩下的基本上就是老人,儿童和一部分务农的妇女。
大石桥村的地形地貌属于浅山区,村中多山而少田,平均下来,一人能有七亩多的山林,但只有一亩多的田地,再剩下的就是河溪塘堰了,若按比例概括一下,基本上就是六山三水一分田;田都是水田,不过基本上七成以上的田都荒了,而山上的经济作物则是板栗树。
李中山最初一听说每户差不多有将近十亩左右的板栗树时,也很是诧异为何大石桥村还是沦落成贫困村,但后来他才知道大石桥村是成也板栗,败也板栗。
原来大石桥村从九几年就开始引进板栗树种植和嫁接,那时板栗的收购价每斤将近三元左右,是名副其实的高价,所以很多人家轻轻松松地就成了万元户,也陆续从土坯房盖起了砖瓦房。
尝到甜头的村民们自然是扩大规模,都盲目地开荒种植,从两亩三亩到七八亩,甚至山多的村民能种到十多亩。而那几年的化肥,农药,人工也是年年在涨,成本一年也比一年高,但板栗的收购价却没有跟着涨,甚至每年都还在微跌。造成的结果是虽然板栗的种植规模年年在扩大,但村民们的收入却不升反降,甚至有的还出现了亏损。
直到有两年,不知道是因为气候还是其他原因,大石桥村的板栗连续两年绝收,这就让大部分村民们一下子就返了贫。而从那之后,大石桥村的村民们就不怎么打理板栗了,因为即使是在丰年的情况下,靠板栗一年的收入还不一定够人工和化肥的成本,更何况板栗树还经常三年两绝收。
到后来没有收入的村民们大部分都出远门务工了,就是留在村里的劳力,顶多也只是在丰年的时候去山上捡一些熟透落下的板栗,但最后平均下来一人也只能卖个两三千块钱。
至于出门务工的青壮劳力,在工地上平均一个月的收入也能有个四千多元,除去花销,一人能省下来三千元左右。但这些青壮劳力的情况往往都是一个人挣,一家子人花,也只够混个温饱而已,一年下来基本上没有余钱。若再碰上个婚丧嫁娶或者子女上学老人大病之类的大事,往往又得欠上一屁股债。
而那些在工厂或者店里打工的八零九零的青年们,工资也不高,还往往都花的一分不剩,就更不要提能不能补贴一些家用了。
大石桥村的山带不来什么收益,至于水就更不用指望了。大石桥村虽然面积不小,但实际上也就三条大冲而已,分别叫陈家冲,西冲和柳家冲,每个大冲里又各包含有几条小冲。而每条大冲内都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到下游时,三条冲陆续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稍大点的河,村民们都把那河称作龙尾巴河。龙尾巴河上有一座二十多米长,三米多宽的大石桥,颇有些年份,相传是清朝时建的,大石桥村也是以那座桥才得名。
但那三条大冲年年都会发洪水,河中养不了什么水产之类的东西;而水之所以能占大石桥村三分的比例,除了一个大水库之外,还因为河滩比较多,不过河滩里都是一些沙石,对老百姓来说又没什么用场了。
至于大石桥村最后那一分的田,就更谈不上什么收益。平均一人一亩多的田,一家也就三四亩,但大部分人家早就将田荒了,因为种田即使是风调雨顺的年份也只够本钱,要是稍微有点差池,赔钱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中山也曾算过种田的账,在丰收的年份,每亩田能产水稻一千一二百斤左右,一斤水稻的价格也就一块出头的样子,但一扣除种子,化肥,人工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算下来每亩水稻基本一分不剩,因为大石桥村受制于地形限制,水田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高低不平,所以无论是插秧还是收割,都没法使用机械,只能用传统的人工进行耕种,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效率低,成本高。那些还种着田的人家,基本都是不忍心将良田荒废,但也基本全靠国家给的种田补贴勉强撑着。
山里的夜晚异常宁静,李中山在脑海中反复地过滤着大石桥村的基本情况,每多想一遍他的眉头就多皱起一分,到最后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他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他强制自己不再想任何事情,片刻,疲倦如潮水般涌来,他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