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路尽头,冼师傅才郑重其事的说:“哪,这就是我重点要介绍的,广东21个地市我都跑遍了,要论紫荆花道,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了。”
其他三个人都一致表示赞同,冼师傅又把车开到一个窄窄的巷子,“这里的牛杂,我吃了二十年了!”
那是一间只能摆四张桌的小小店铺,招牌上写着“来食”,门口的大缸子熬着牛肉汤,热气腾腾。
林素看一眼桌椅,有点黑油油的,一时不敢坐下。秦浩拉她一把:“做广告的怎么可以这么矫情呢?坐下吧你,反正公司出干洗费!”
林素顺势坐下,有点汗颜。
现在的她,看起来精致美丽,头发皮肤指甲都定期保养,日常精心护理,有谁知道十年前,她下田做农活是一把好手?人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这话一点不假,干完活,指甲上一圈黑垢,用针都挑不掉。但是,她不怕,她早就有了经验,洗上一大盆衣服,指甲自然就干干净净了。
十年。曾经有一篇网上传得很热的文章,《奋斗十年,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喝咖啡》,林素也奋斗了十年。现在,跟本科同学比,她过得不好也不坏。她从不去路边苍蝇小馆,跟烧烤摊、关东煮更是绝缘,但是她也不爱喝咖啡,不喜欢吃西餐,厌恶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式的旅游,不喜欢一切装逼的东西。她想摆脱出身,远离贫穷,脏乱以及这些带来的羞辱和鄙视(虽然,她一向不大在意人家怎么看她)但是,她也不急于扑进另一个阵营,她喜欢现在的自己,有能力,有未来,虽然离所谓的财务自由还很远很远,但最起码,她有选择。
来食这间店虽然不大干净,但她曾经在一个比它脏十倍的地方住了18年。林素在心里说了一句“唔好意思。”
牛杂非常好吃,冼师傅得意的看着秦浩于晨赞不绝口,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林素也觉得好吃,但她的味觉不发达,吃什么都觉得差不多,所以她对食物不挑剔,几乎没要求。
于晨很为她惋惜:“真可怜,不是吃货,你的生活最起码失去了一半以上的意义。”他连连摇头,反复念叨。
林素觉得很好笑:“喂,你看过那个笑话没有啊?哲学家在船上跟船夫聊天……”
“得了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说一句,吃货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秦浩的电话响,是他儿子打来的,这个业界精英一秒钟从成熟男士模式切换为二十四孝老爸,连声音都变了,“爸爸过两天就回来啊……爸爸不在,点点有没有陪妈妈散步啊……真乖!爸爸给你带礼物!是是是,都有……”
林素和于晨对视一眼,一起打个寒战,一种幸亏我还没结婚还没孩子的想法油然而生。
秦浩挂了电话自嘲:“老来得子就是这副德行。你们俩呀,趁年轻,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当然,如果你们是不婚主义或者是丁克一族那又另当别论,否则啊,还是赶早。像我,36岁才生孩子,想陪孩子玩都不够精力,他在前边跑,我都追不上,想想,够惨!”
林素苦笑:“我倒是想,央视采访那阿伯不是说了吗,子女不回家看父母不算犯法,不结婚不谈朋友才算犯法。我去年都没敢回家过年,但问题是跟谁谈呀?咱们这个行业,没完没了的出差,从早上鸡叫忙到晚上鬼叫,客户一个电话,不管白天黑夜抓起电话就得跑,哪个男的受得了啊?”
于晨也吐苦水:“你这样的白骨精都说难找人,我这种宅男,屌丝,更找不到啦,对着电脑一帧一帧做效果,一根头发一根头发那样P,又没钱,哪个姑娘正眼看?”
秦浩一拍桌子:“扯淡!有你们说的那么惨吗?敢情做广告的都是剩男剩女啦?明明是自己要求高,还瞎找理由。”
不知怎么的,这三个人说得格外热闹,也显得特别熟络,林素做过很多项目,同事间的关系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很少涉及隐私,这样打开心扉说话真的少有。
林素和于晨不约而同的说:“主要是没遇到对的人……”再对视一眼,又一起打住了,场面有点尴尬。
秦浩哈哈大笑:“你俩这么有默契,不如处处看?”
于晨先反应过来,“喂,你未免太嘴快了,怎么当面嚷出来呀?这事要等我私下约好Jane,烛光晚餐,小提琴,浪漫到位了才好说啊,现在被你破坏掉了,你怎么说?”
林素松一口气,赶紧说:“Eric,我要是给人力打个小报告,你就死了!你这一撮合,公司最起码损失一个总监。”
公司有规定,员工不得谈恋爱,谈了,就必须有一个人辞职。虽然广告行业流动性大,找工作容易,但是,值得吗?有感情又是另说,现在只不过刚刚认识,何必呢。
冼师傅在一边非常纳闷,在他看来,这对男女明显很般配,干嘛说话这么绕来绕去呢?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都找不到对象吗?像他们这个年纪,自己的孩子都上了小学。不过他闭紧了嘴。据说每个公司知道秘密最多的就是司机,要做一个好司机,首先得守秘密。
秦浩是老狐狸,“我逗你们呢,看你们急的,哈哈哈哈,你们急啥呢?”
冼师傅恰到好处的喊老板:“给我加一碗牛杂。”这事就算翻了篇。
出了小店,冼师傅说:“别小看这家店,看到那个老板没有?就做这一点生意,每天卖4个小时牛杂,11点到1点,5点到7点,迟了不侯,明天请早。就这样,在碧桂园买了三个别墅,自己一栋,两个儿子一人一栋。”
三个总监都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秦浩总结:“咱们走南闯北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