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以来,萧凛先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心中充满了杀意。
生在那个和平的年代,那些民族所经历的刻骨铭心的惨痛,只不过是一幅幅黑白的老照片和历史书上一个个冰冷无情的数字,虽然有感,但是并没有太多直观感受。感叹一阵之后,继续被上分房贷孩子上学等等事情给代替了。
等到萧凛先真的看到这帮汉人奴隶的时候,所遭受的冲击,一刹那之间,让他几尽忘了呼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所以不停地走,只不过为了缓解心中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以及——
冲天的杀意!
这个时代,这些人,都该死!
帐篷的外面,是一个个小栅栏,人和牛羊在一起,被圈养在那里!
所有的汉人身上脸上都有伤,衣衫褴褛地靠在一起取暖,不少人耳朵被割掉,眼睛被剜去。
残肢断臂和死尸就堆在旁边不远处,凛冽的北风之下,不少人身上只有可怜的单衣,人和牛羊抱在一起,为的就是能够获取那么微不足道的温暖。
他们的眼神麻木而空洞,就这么看着面前的人,又似乎看着极远处。任由契丹人的鞭子落在身上,寒冷和饥饿已经让他们懒得动弹,栅栏里面人畜的屎尿混杂,旁边甚至还有一个水槽,萧凛先亲眼看见一个孩童,努力伸着头在水槽中饮水,
如同牲畜一般!
历史上汉人被辽人圈养的惨状其实更甚,为了和谐,这里暂且不作表述
我来到了地狱吗?萧凛先对上他们毫无生气的眼神,强忍着拔刀四处乱砍的冲动。
而且他手边也没有刀。
有的只是想要毁灭这个国家和时代的强烈冲动。
别看乌力在萧家的家将面前卑微如狗,但是在这帮奴隶贩子面前,可谓是十分神气。只见他径直走入那个最大的帐篷,一阵强烈呼喝和鸡飞狗跳之后。里面的人忙不迭的跑了出来,对着萧凛先行跪地大礼。
“你便是这些奴隶的主人?”萧凛先开口了。
“小人贵速尔,见过贵人。”身穿皮裘体型肥硕的奴隶商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半分都不敢抬头。
“起来罢。”萧凛先淡淡吩咐道。
“小人谢过贵人!”贵速尔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低着头,不敢与众人对视。
“倒是个有眼色的!”萧凛先笑着说道,扭头对着乌力说道,“比你强上不少。”
噗通——乌力吓得赶忙又跪下了。
“起来罢,跪着干什么。”萧凛先言毕,不再管乌力,而是扭头对着贵速尔问道。
“这些汉奴,都是汝的?”
“正是小人所有。贵人有何吩咐。”贵速尔双手抚胸,躬身行礼。
萧凛先看着他,笑而不语。
“你们这帮天杀的狗才,今天撞了大运了,衙内要买一批汉奴,还不赶紧把好的献上?”速查狐假虎威这个技能也是点了不少的,当即对着那帮奴隶贩子大声的呵斥到。
“是是是,小人这就让他们站起来,给贵人看看。”贵速尔扭头对自家伴当吼了一句,当时就有几个人提着皮鞭棍棒,呵斥着奴隶们站成两排,还有人让他们张开嘴,让萧凛先看看
牙口。
“茨木——”萧凛先喊道。
“诺!”茨木随即走了过去,跟着贵速尔一起过去,查看这帮汉奴的质量。
不多时,茨木已经回来了,单手捶胸对着萧凛先行礼。
“回衙内,这批汉奴大多都是孩童和妇孺,剩下的男子大多残疾,不堪大用。”
“哦?是这般么?”萧凛先看着贵速尔他们。
“你们这帮黑了心的狗东西,是要作死吗?还不把好的给贵人拿出来。”说话是乌力,只见他对着几名奴隶贩子的手下拳打脚踢,对方不住哀求。
“好教这位贵人得知,此时正值冬日,汉奴并不多,男子已然早卖完,只剩下这些赔钱货,并非吾等不想卖,而是着实没有。”贵速尔看到这种状况,连连求饶到。“贵人若想要精壮汉奴,怕是要等到三月之后。”
“当真如此?”速查大声问道。
“不敢欺瞒贵人。”贵速尔大声答道,对旁边的一人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开口。
“好教贵人得知,最近的一批汉奴,最早也要立春仪之后送到,若是要精壮男子,届时多得是。”来人操着半熟不熟地契丹口音说道。
“贵人,小人在羊市勾当多年,这狗才说的,确是没错。”乌力打骂了一阵之后,也上来解释道。“这精壮男子,一般在秋后打草谷完毕之后最多,此时确实难找。”
“贵人莫看这帮汉奴乃是孩童和妇孺,能熬过这冬日的,便极好养活,那些妇孺,下田做活,不必男子差哩,还有那些孩童,莫看都不成样子,只要回去稍微喂些燕麦,便是半个劳力,放牧割草都做得,至于其中那些女童,也可以做些粗苯活计,待长开之后,保不齐有姿色好的,贵人玩腻之后赏给下人或是卖于女支馆,反手能赚一大笔呢,哪怕是不卖给女支馆,便赏给这帮汉奴,他们自己便会生出小孩儿出来,继续为贵人劳作。”
来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契丹话,谄媚地对着萧凛先说道。
“如此说来,这帮孩童妇孺,亦有大用?”萧凛先沉吟起来。
“衙内——”酒吞刚想要说什么,被萧凛先挥手制止了。
“虽然顶不上壮劳力,但是几年之后,这帮孩童就会变成一帮壮劳力,而且此时价格便宜,三个孩童的价格才抵得上一个壮丁呢。总之,汉人天生是懂得做活的,哪怕是孩童和妇孺,也是极为划算的。”
“嗯——说得有礼。那个谁?”萧凛先用马鞭指着来人。
“小人刘七。”刚刚解释之人赶紧低头行礼,并不敢靠近。
“汝乃何人?”
“小人亦是贩奴人,与贵速尔大官人一起合伙,做些勾当的。”
“极好,算一算有多少汉奴,我准备全要了。”
“衙内!”速查叫了起来,“莫听这狗才胡嚼,这帮孩童妇孺并无——”
“汝教吾如何行事?”萧凛先扭过头,定定地盯着速查。
“诺!”速查突然发觉,自家的衙内自从跟那撒老学了礼仪之后,变得陌生起来,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再也不是跟他一起爬树骑马射箭的衙内了。
方才那一瞬间,衙内盯着自己的时候,让自家都有些胆寒。
都是那两个坏种,把衙内带坏了。被抢了头号狗腿位置的速查,自然而然地把账算在同为小厮的酒吞和茨木身上,看着跟着刘七一起去统计人数的茨木,速查暗自啐了一口。
郭老师说得好,果然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地仇恨。
其余的家将虽然也觉得自家小头上被诳了,但是察觉到自家将主对于小头上有所不满的他们怎会提醒呢?特别是刚刚被萧凛先无视的那位,他现在巴不得萧凛先犯错,然后狠狠告他一状呢。
你虽然是将主唯一的儿子,但是也不能视吾等如奴仆啊。还没有继承节度使的位置呢,将主也还年轻,谁知道过几年会不会又多了一个小头上。
“贵人,这帮狗才胡言乱语,这些妇孺,活不了多大时日的。”乌力被萧凛先的手笔惊呆了,同时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回答他的,则是萧凛先的一脚。
被踢得滚了几圈,浑身皆是烂泥的乌力不敢再有动作,趴在地上发抖起来。
他怕这位看起来极贵的小贵人回家发觉被骗之后,过来找自己算账!
乌力是个识货的,看着这帮人的做派和那帮家将明晃晃地盔甲和腰刀,他就知道,能在这个时节还有如此阵仗的,定是极贵的贵人。
而且看着萧凛先这幅做派,定是第一次来到这羊市的,连基本的行情都不知道,才被那该死的刘七三言两语所诳,若是回家发现被骗,追究起来——
那贵速尔刘七等人肯定得死!自己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