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光明教的信徒,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大光明教的总坛云断山究竟在什么地方,只是说是在九州边陲,南疆极北,但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但这就有一个问题了,曾经,有大修说过,过去大光明教违逆昆墟圣约,结果和九州修士作过一场,一场争斗下来,连云断山都被打崩,这又是何道理?
若找当事人问起这件事,大光明教也好,与大光明教互殴的一众修士也好,都连连摆手,只道着实丢人,然后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此事也成了修士圈里出了名的谜题,每年都有新的猜想被提出来,然后编纂成书,发行天下,成了一段又一段的谈资。
所以,云断山风光,也的确只有少数人知道。
蓬洲仙府有来客,送我羽衣登九天,重云做地风为路,只身直到云断边,日月三光皆身侧,一崖突兀需仰观,恍然复归东海岸,回首远眺昆墟山。
云断者,为云所断之意,云断大山,被青天云层于中间分为上下两片,下为凡世,上若神国。
在云断山的最高处,有金碧辉煌的一座大城,大城中又有山崖高耸,崖上神庙似遗世独立,却又人来人往。
而从云断山向西望去,则是一幅世间仅存的画面,一轮永远不会沉沦的夕阳挂在云海和青空的交汇之处,无时无刻,无不散发着温和而明亮的光,将整个云断大山映照的昏黄而悲伤。
老旧的昏黄。
迟暮的悲伤。
凡世间森罗万象,皆有消亡之日,如神所言:有日出,有日落,有黎明,有黑夜。
这是大光明教立教圣人唯一留下的话语,但云断山的夕阳就是从那一天起,永远地停留在即将消失于地平的一瞬,再也不曾沉落一分一毫。
从四千五百年前,直到今日,云断山一直被夕阳照耀着,昏黄悲伤,却又温暖平和。
云断山顶的神殿里,陆续响起了脚步声,白石大桌前,一个个身影依次坐下。
“哦,我亲爱的圣女!”红衣的女子垂泪欲涕,“是谁将你弄成了这般模样?”
面带黑纱的少女还未搭话,一位懒洋洋的男子就先开了口:“圣女北去,去的是具区大湖青梗山,能如此大胆伤我大光明教的圣女,除了青梗的主人外我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剑神无礼。”一位黑甲壮汉端坐桌前,他的椅子比寻常人大很多,而他的块头也一样,“伤我教圣女,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我教起刀兵,断他传承。”
“还是缓一缓好。”坐在长桌尽头的男人一声长叹,“那是剑神啊,我等终究不可战胜的存在,就算现在倾巢出动,只怕也只会落得个血染红湖的结果。”
男人起身:“我的圣女,不要担忧,待到会议结束,我会和赤莲一起去拜访剑神,为你赔罪,除去你身上的伤痕。至于之后,你是否向剑神报仇,那看你自己的意愿吧。”
黑纱的少女和红衣的女子一起低头,齐声道:“是,教主大人。”
男人落座,看着桌子一周的众人:“我教此去,虽没有能夺来海蓝宝香,但我已经打听清楚,剑神的门徒并非青州黄安,黄安依然在继续他的旅途,也就说,我们依然有机会。”
“不能直接去杀了他吗?”妖艳的少妇手持细刀修着指甲,“就算违逆昆墟圣约,但我们只要姿态放出来,抱着必死的态度,那些想动我们的修士多少还是要拿捏一下轻重。”
“不妥,且不说昆墟,蓬州和震泽可一直等着咱犯错误好攻杀过来,他们可不管我们是不是想拼命,他们只想拼命杀死咱们。”长发的青年摇头。
长桌尽头的男人闭目沉思,张眼:“黄安不可杀,圣女已经用自己的血证明了那个猜测,黄安的气运足够强盛,我知道半个月前,素云为黄安算了一卦,说黄安此行虽是大凶之兆,但他注定能到达东都,在此之前,我们纵然机关算尽,也无济于事,纵然倾力而为,不过无功而返,所以,杀黄安是别想了,欲夺难香,还需智取...而昨天的事情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昨日之事?”翠色眼眸的小女孩欸了一声,“有趣呢,我听说昨天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难香再一次被黄安使用了,其二者,更是骇人听闻,有人动了云海城的神门。”
长桌上有几个人明显不太清楚将他们召集在此的原因,此时听了此言,一个个又是瞠目又是后仰又是发愣又是打颤,还有一个拍桌而起,“啥!神门?”
这一巴掌颇重,白石大桌瞬间做了灰去。
坐在最里边的男人摇头,手一张:“莫要着急。事情虽大,但既然发生了,那就是天理循环的一部分。”
伴随着他的话语,飞扬的石粉猛地倒飞而去,再一次拼成了那张大桌。
“我的朋友们...”房间的角落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不要太过激动,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糟得多,如果你们此刻就大呼小叫,你们听见下面这则噩耗是不是该哭天抢地了?淡定些。”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墙角,那里,有一个被掀开的大箱子,一具骷髅躺在其中。
“老教主大人,请问还要什么会比触动神门更加糟糕的事情呢?”女装的男孩子苦笑,他的眉眼比寻常美女还要招人喜爱得多。
大骷髅琢磨了一下语言:“其实,这两件事情,可以说是一件事。”
红衣的女子反应最快:“您是说...是黄安他用难香动了神门?”
大骷髅点头:“大差不差,总之黄安在神门附近用了海蓝香是确凿无疑的。”
房间里顿时沸腾了,一位女孩子站起来,她有着狐狸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大尾巴:“让我带人过去,杀了那小子!”
她手持一把比自己还大得多的刀,瞪眼竖耳朵,如此生气地说,而有不少人拔刀抽剑、举手伸拳响应她的呼声:“嘿!好!”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闹...”教主按按眉头,“呜,等等,圣山来信了!”
只一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只有风声呼啸,清冷低沉。
所有人都看向了西方,在房间的西边,有一扇敞开的大窗户,这窗户是那么的巨大,甚至比墙面还要大,而在窗外,是这样的一幅风景:连绵云海上浮着一轮落日,上橙下红,色泽渐变,而在最红的下角处,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出这个本该完美的日轮缺了一块,而缺失的那一块看上去就像是一道巍峨的山川。
就好像,在日落的尽头,在不知多少万里之外,有一座大山雄立,遮住了落日的一角。
圣山。
其名玛拉格扎,又名不可知由。
其意为神秘,此山为神秘之山。
拥有圣山这个称为的山很多,但只有大光明教的这座从古至今唯一人登顶,从未有第二个人抵达。而唯一的那位端坐在圣山之上者,自然而然是大光明教无上之人。
就在众人都在眺望圣山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声响,啪。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桌面,桌上已经多了一封普普通通的信。
大光明教的众人尽数站起,对信件施礼,又一一坐下,随后教主捧过信件,轻声祷告后将其开了,从中抖出一张纸:“神主有令,留黄安,取宝香,日后之事,待到东都故事流转之后自有分晓。”
所有的人端坐位上,右手置于胸口,躬身:“谨遵神主教诲,愿神主圣寿。”
“诸位。”长桌尽头的男人张开双臂,“我大光明教的神主,乃年过祖龙之人,当年大满王朝窥探世界本真,误入神门之地,有大诡异事件发生,致使大满王朝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九州传承几近断绝!当年的事情,唯有我教神主亲历,是故,没有第二个人比神主大人更了解东海城那大修不可至之地,没有人比神主大人更了解神门,既然神主大人认为黄安动门罪不至死,那么我们也断不可逆天而为,强杀黄安,还是按照原本的步调,先把我们的宝香拿到手再说吧,那东西关乎着我们所有人的救赎。”
一众大光明教的信徒一一行礼:“谨遵教主教诲。”
教主起身:“愿我等幽冥之人可尽得救赎,伟大的幽冥之王啊,愿您慈悲如光明,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