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看看四周,把脸凑到陈卿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咱们现在的沈王爷乃是前康王爷的嫡子,本朝太祖皇帝二十一子简王朱模的嫡孙,从天顺三年继位,至今已有五十余年了,在天下诸王中最是年长。而赵公公何许人也,他今年六十有三,那是自幼便服侍在王爷身边。整整伺候了他五十年,你说,就这感情……”
陈卿恍然道:“原来如此!”
张安续道:“可不是,你在这府中呆久了便会知道,王爷虽贵为天皇帝胄,却也是性情中人,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年事日高,愈加容易感情用事。而赵公公虽名义上只是他的贴身太监,但跟他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风雨,两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主仆之情,这点全府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大家对赵公公那是敬重大于敬畏,你懂吗。”
陈卿点点头,紧张的神情这才舒展下来。正待要多问些关于王爷的事情。却看见大红的门帘被卷起,一个宦官探头进来问道:“哪个是陈卿?”
他赶忙起身上前答道:“我就是,敢问公公有何吩咐?”
那宦官从袖口拿出一张半卷的纸张,展开来,高声念道:“陈卿,潞城县青羊里石埠头人氏,年十七,今签大明沈王府护卫役,为期两年,从即日起,归属沈阳中护卫辖下王府护卫司校尉张安旗下。来人需遵守王府规矩,在职必勤谨用事,尽心尽责,如有违反,愿听从王府审理所按律责罚。大明沈王府承奉司,正德五年三月一十日。”
陈卿听的这文书怎么有点跟卖身契一样,正在怀疑什么。只见那宦官喊道:“听明白了吗,明白的话就在这上面按个手印吧。”
听到这里陈卿顿时紧张起来,有点茫然的看着一旁的张安,发现张安正使眼色让他赶快按手印,陈卿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那宦官吸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收回纸张又客套两句这才走开。
看着他出门,陈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待要问张安些什么,却见他已抢先笑着说道:“好小子,不错啊,看来赵公公跟我一样,都是爱惜人才之人,这下你在王府里可是能待住了。”
陈卿不解道:“这种跟卖身契一样,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你都不知道。”张安笑呵呵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是王府与你签的徭契,正式认可你在王府服役,有这个契在手,你就是正儿经的大明沈王府护卫,可以办理门牌,从此有出入王府的自由,而且凭这个你每年多少还能领到点俸禄。”
“这,不是每个服徭役的护卫都有的吗,我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陈卿淡然道。
“哎呀,原来你是真不懂。”张安认真道
,“我实话告诉你,这个还真不是谁都能有的,比如本次签发的二十四卫,目前为止也就你一个人能有这待遇,其他人想都别想!”
“原来是这样。”陈卿傻笑下,“那我岂不是还得感谢这位赵公公?”
“这倒也不必,以后记得公公的好就是了。”张安看下四周,“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库房领取你的护卫装备,我再带你四处看看。”
二人遂一起离开承奉司歇房,有张安陪同,陈卿很顺利的就领取到一件合身的青布罩甲、铁盔,一双皂皮靴和一把铁雕花纹的腰刀。
这库房离承奉司并不远,有十余间,虽是库房,也建造的高大轩昂,旁边还有三十二间马房,其中三间壮观的盝顶房做门头,显示着马房中养马的等级。张安悄声说,这马房可是比下人们住的倒座房都要好很多了。
陈卿听后只是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继续跟随他向西到了一座壮丽的五开间大门前。这大门跟之前进来时走过的端礼门很相似,只是气势上略逊一点。张安告诉他这就是遵义门,乃是整个王府的西大门,与前方不远处的东大门体仁门遥遥相对,中间的一条街便是前殿和后寝的分界线。
“北边一排宫殿正是王爷及家眷们居住生活的长锦宫。除此之外,这周围还有书院、家庙、花园、馆榭等各式建筑。”
陈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左侧殿宇众多,庭院广布,却布局紧凑,杂而不乱。许多宫殿自成一体,殿前高高的宫灯悬挂,殿内无数楼阁亭榭掩映在绿树红花丛中。此时一股浓郁的清香不知从何处飘来,像是哪处花草的芳香,又或是哪处楼阁飘来的胭脂粉的味道。
“你以后就主要负责这东西两个大门及周围的安全护卫。”张安站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两座门所在的位置正是整个王府的中枢,它连接朝堂和寝宫,是王爷每日出入宫禁的必经之路,全府安危之所系,我看你刚才那两下子应该有些身手,又是读过书的人,是难得的文武全才,我把这里交给你,责任重大,你明白吗?”
陈卿点点头,拱手道:“请张校尉放心,陈卿定当恪尽职守”
……
两份白米饭,一盆大烩菜,这就是陈卿到沈王府后吃的第一顿饭。王府前门外有一条宽阔的大街,街上有一个粮市,围绕它周围店铺林立,人流嘈杂,很是繁华热闹,尤其是到了夜晚,这里还有整个潞州城唯一的夜市,这条街因此被称为天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