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离开那里,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至今想来都让他心有余悸。
如今,躺在床上,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已经被人放在了案板上,耳边已能听到霍霍的磨刀声,怎么又突然没事了,还被要杀他的人说了一声谢谢。
最后救他的到底是昨晚的那番话,还是后来的那场雨?还是别的?他已经有点记忆模糊。
他只记得那场雨下得很大,如苍天嚎啕而出的泪水。
滂沱大雨中,所有其他人都已被勒令退下,一个男子抬起被雨水淋的更加苍白冰冷的脸,问他“你为什么还不跑?”陈卿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便听到一阵狂笑,后来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头打晕,接着便昏倒在了雨水中,醒来时就已经是现在这样。
房间里安静的很。
“李杰,人呢?”他慢慢的挪动身子挣扎起来,摸摸还有些疼痛的脑袋,房间窗角透出的光线晃的他眼前昏昏沉沉的,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张安!”他大叫了一声,慌乱中迅速坐直了身子,下床穿鞋就往外跑,没想到这一平常习惯性的动作居然让他一下子从床上摔了下来,这才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晕,这,这是哪里?”
摔在地上的陈卿死劲揉揉自己还有些疲惫的眼睛,抬头看着高高的头顶,顶棚居然是彩绘的藻井,它如伞盖般撑开,井心莲花两侧画着二龙戏珠,华丽大气之外透着强烈的富贵威严。
再看旁边,刚才躺着的哪里是什么木板床,竟是一张高大华丽的红木雕架子床,床上铺着猩红的洋毯,床边立着黑漆描金蝴蝶纹的柜子,房间四周空间很大,铺着锦绣地毯的地上无论是立柜、椅子、条案、圆桌,甚至一个小墩子都无不精雕细刻,造型别致。
“啪!”陈卿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这是哪儿,不是在做梦吧,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这是阴曹地府?”他这下彻底清醒了,感到浑身冷飕飕的。
脸上的痛麻还未消散,耳边门外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卿抬眼望向门口处,一座彩漆螺钿龙福祥云屏风后走进来一个男子,他年龄在二十岁上下,面目清秀,身段潇洒,头上戴着一顶翼善冠,身着一件江牙海水五爪龙赤蟒袍,那脚步声正是他穿的粉底朝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醒了?”见陈卿正痴痴看着他,那男子面带笑容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陈卿紧张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男子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抬起左侧的胳膊,陈卿这才看清楚他的胳膊是吊着的,周围缠着厚厚的绷带,他虽然极力保持着一种潇洒的姿态,这条吊着的胳膊还是多少使他的风度打
了点折扣。
“你,你是……郡王爷?”陈卿突然想起了什么,本能的赶忙下跪,恭声道,“见过郡王爷!”
那男子摆摆手,仍旧面带笑容,在一张紫檀镶龙纹桦木扶手椅上坐下,指着旁边一张红木梅花纹小方凳道:“你起来,坐下说话!”
陈卿现在已经完全清醒,慢慢的起身,却是扭扭捏捏,好半天不敢入座。
男子看出他的窘态,打笑道:“怎么,坐都不敢坐?你当初拿刀杀我的勇气哪里去了?”
扑通一声,陈卿已经跪倒在地,低头紧张道:“王,王爷切莫这么说,我当时真不知道是你,我不是有意的。”
男子脸色一下子变了,脸上溢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冷哼道:“前倨而后恭,我原以为你有点胆色,现在看来跟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嘛!你的慷慨从容呢,你的视死如归呢,难道昨晚在家庙的那个人不是你?”
“家,家庙……”陈卿突然想起什么,惊出一声冷汗,大声问道:“张,张安怎么样了?你,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男子脸容生硬的朝向陈卿,挑衅似地慢悠悠道:“像他这种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的人,你觉得我还能让他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