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以开玩笑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一切,一个人的情绪,也许可以看作是他的真实一面。然而,过度的情绪化会让人觉得不解,甚至是厌烦。
“我家不缺牛马,缺钱。你要知道,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人苟活着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可能我说了什么高深莫测的话使得他一时语塞,而我也意识到了这个,连忙垂下眼皮,唯恐他忽然抬头看到我的神情,连忙垂下眼皮,“军军呢?是不是在读小学。”我突然想到了他弟弟,我大概见过他弟弟,可模样我实在记不起,我努力用神经敲打着脑袋,指望能注入点有用的信息,可除了让人看着难堪外,一无所获。
“军军早就没读书了。”他的叹气声大过语气。
“是他自己不读?还是你爸不让他读。”
“都有吧,他现在船上帮我爸做事。我很愧疚。”我能听见他鼻子沉重呼出的气揄声。
不知为何,我很想终止这个话题。而他,抬手抬脚,说不完的话像只咯咯叫的老母鸡。他以前从不这样,他说认识我才有的这个习惯,话是否真假无法考究,但却叫人心里美滋滋的。我又认真端详着他,趁着月亮的光劲,比上半年见他时又老了许多,脸上满是痘痘,又瘦又黄,发红的眼睛干涩涩,深陷在松塌塌皱巴巴的眼皮里,随着青春期黑胡子从嘴边呈字开来,但他主动扯话的嘴角与那些愁眉苦脸的人大不相同。
“其实这次我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他说完停顿了一会。
我半眯着眼稍点头示意让他说下去,他迟疑了几秒后大刀快语:“我昨天喝了好多啤酒,是一个朋友请的,他在县城有点势力,如果我跟着他混,他承诺三年后,让我做包工头,每个月给我60元。”
“做什么事呢?”
他又迟疑了一会:“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进去之后就有钱了。”他随即又重复了一遍。
“哦,那万一是骗子呢?”我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一个大男人,能吃什么亏?”他故意反问道。
“你就直说呗,非要绕圈。”
“你这个脑子哦!”他用手指了指我。
“我觉得你首先的重点是在读书上,钱的事情,你没有能力操心。”他有些愕然。
我突然恶毒地攻击,而且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