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小楼之后,于康带着于仁举便向北而行,直奔龙门而去。走了一夜,二人寻了一间破庙,于康外出打了些野味,生了火,这便烤了起来。
一时间破庙内香味四溢,于仁举说道:“老爹,您的手艺真好!”说完便欲伸手去拿。只见于康手拿一根树枝,直指于仁举右手食指而去。于仁举见此眉头微皱,右手立时伸出食中二指成叉,欲夹住树枝。于康右手微一抖动,纵向劈下,于仁举右手化掌,掌心向上一拖,欲将树枝托起,哪知于康将树枝划了一个圈,从于仁举手背下穿过,直指其云门穴。于仁举左手抬起欲挡,已然来不及,立时只觉肩头一麻,随即便感到老爹收了手,肩头便立时恢复如初。
于仁举看着于康笑道:“老爹,你武功又进步了啊!”
于康一脸严肃的问道:“送你上武当山学艺已有八个年头了,你便只学会了这点功夫?”
看着于康脸色,于仁举心中颇有些害怕,但到底是自己武功不到家,也说不得什么,想了一会,也只得说道:“老爹,这学武就好比考状元,都是要天份的,你儿子资质太差,即便再怎么努力,也学不了武当上乘功夫,所以啊,也就学会顺势而为了。我呢,将武当许多功夫都学了点,算是懂些皮毛,不求成为一流高手,只待日后慢慢练习,我想若能进入二流行列也是不错的。不过有一点,我那梯云纵的功夫可是不差,便是有好些师叔都是我手下败将!”
于康听得此话,微微皱眉道:“昨夜与你连夜奔袭将近一个时辰,前半个时辰你还能跟上,后半个时辰,明显内力消耗过大,坚持不住了,看来你于内功这一块也是半吊子,便是连最拿手的轻功也坚持不了太久。哼,别说是江湖上一流好手,便是二流好手,你这轻功在他们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就这么点武功,你竟然还敢打抱不平,不想活了么?”
“有这半个时辰还不够么,天下间像你这样的高手能有多少?况且跟在你身边哪里有什么危险可言!再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江湖好汉所为,若是我畏首畏尾,见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发生在眼前而无动于衷,那还算是你的儿子吗?”于仁举说道。
于康听得此话,心中又是暗自神伤,又是欣慰不已,他看着于仁举心道:“以前在京城或许安全,只是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格局已然不同,跟在我身边只能是危险重重,又何谈安全可言?”于康叹了一声说道:“两年前,玄玉道长亲自来信,说你做了一件好事,要亲自传授你太极拳。当时我与你爷爷有重要的事,未有放在心上,但均是为你高兴,便给玄玉道长回了一封感谢信。此事前因后果是什么?你既得玄玉道长指点,又为何武功仍旧这般差?”
于仁举听了此话瘪了瘪嘴,说道:“事情因由便是有一人前来武当与玄玉道长比试武功,结果不问可知,自然是输了,便下山去了,哪知那人与玄玉道长比试时,深受重伤。恰逢这时候,又遇见了敌人,又是这么巧,刚好遇见了我,我便出于侠义心肠,带着这位深受重伤的人,拼命的逃,边逃边躲,就这样,将其带回了武当山,救了他一命。却不曾想此人与玄玉道长虽是对手,却也是老朋友,玄玉道长便为其疗伤,将其治好了。没过几天,玄玉道长便亲自过来将我带到他的清修之地,教我太极拳。可是老爹,我这人吧,性格比较直,适合先发制人的拳法,当真不适合这种后发制人的高深武学,再者嘛,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见于康点了点头,于仁举说道:“玄玉道长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却当真不是传道授业的高手,要不然他的两个徒弟早就闻名江湖了!”
“混账!不可对长辈无理!玄玉道长是你的师长,怎可背后这般诋毁,若是再有下次,定不饶你!”于康怒道。
于仁举见父亲动怒,心下微微有些害怕,当下连忙点头称是。
“怎么就说不得啊?”便在此时只见一道身影划落而下,于仁举只觉眼前一花,架上烤野鸡,便已在那人手里了。那人也不觉得烫,伸手便撕了一只鸡腿,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烤好了这么久还不快点吃,都快烤糊了,当真暴殄天物!”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你们又杀生了!罪过罪过!”只见破庙门外站着一位僧人,不是慧能却又是何人!“那便让和尚来一篇往生咒,让这只鸡早日通往极乐世界!”
于康与于仁举连忙起身,看着二人拱手道:“参见前辈!”
那人罢了罢手,说道:“你们坐,我也就是闻着香味了,过来喂一下老乞丐的五脏庙!可惜呀,有肉无酒,亏煞风景也!”此人正是那个酒疯子陆远客。于康见前辈到来,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倒是于仁举看见那位慧能和尚嘿嘿一笑道:“大师也过来吃点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出家人不食肉,各位慢用!”于仁举便又清理了一只野鸡,放在架上烤了起来,说道:“大师,你也替这只鸡念念经,超度超度它,免得它晚上去找你!”
慧能一听,有些不解道:“它为何会找我?”
于仁举说道:“作为出家人,你们总是念叨着善哉善哉,却又不出手相救,岂不是伪善么?相比较我们来说,于大师而言,这只鸡想必多少还是给予了厚望的,所以说,不找你找谁呀!”
慧能一听,连忙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经了。于康见此眉头微皱,见有前辈在此也不好多说什么。陆远客见此哈哈大笑起来,他也不看慧能,反而一边吃一边说道:“小子,好一副巧嘴,你刚才说两年前有人与玄玉道长比武,那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当时的样子不到五十,剑眉星目,虽已有那般年纪,长相却是俊美的很,便是我也羡慕的不得了,他那柄剑很沉,要比一般的剑长一尺左右,好家伙,全身黝黑,非得扛在肩上,要不然当真不好拿,怕是有八十来斤,其余的也就没什么映像了。”于仁举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十二省剑圣上官十五!哎,我便是连那个后生晚辈也打不过,又如何去找玄玉道长比试,当真是自取其辱!”陆远客叹了口气,说道。
“老友,那上官西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天下间或许就此一人而已,你又何必与自己过意不去。再者说来,玄玉道长也比你小十几岁呢,便是和尚我不也是才五十来岁吗?嘿嘿!”慧能听到此处,连忙停止念经,嘻嘻一笑道。
听得此话,陆远客长叹一声:“当真是老了!”
于仁举见其黯然神伤,从怀中摸出一个水壶,递给陆远客说道:“像我,便觉得成为天下第二流高手便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要求这般高。江湖上许多人虽是没见过陆前辈,但是定然知道,您必是超一流的高手。听到您的大名无不肃然起敬,这便是您的江湖威望,难道学武当真是为了天下无敌?即便天下无敌了,那又如何?天下间已然没有陪自己饮酒舞剑之人,难道这便是前辈所追求的么?晚辈曾跟随玄玉道长修习过一年,所以有时候便很奇怪,为什么总会有人去找他比试武功?我便问了玄玉道长。”说道此处,他见破庙里面三人均是看向自己,一时有些疑惑,陆远客还没有接过水袋。于仁举说道:“这里面可是上好的状元红!”
陆远客一把抢过来,说道:“你继续说,那玄玉到底说什么了?”
“玄玉道长说:‘仁举啊,你可知江湖上有四句话,说的便是当世四人!’我说:‘徒孙知道,说的便是少林智言大师,还有师祖您,另外两个不清楚!’玄玉道长点了点头,说道:‘其实这四句话不止是说明了四位高手,更是说明了我四人武功境界在江湖上的排名。’我问道:‘那师祖岂不是天下第二了,师祖真是厉害!’玄玉道长看着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四人无不是练武奇才,却为何也有高下之分?是各派武功有强弱之分?还是各人天资上有所差异?都不是,在我这等境界之上,谈的不是武功高下,而是武学修为,所谓修为,便是已然超出了武学的范畴,讲得是各人的境界!智言大师清净无为,一生不争,先修佛,后习武,佛性已生,而习武只是附带,这才是正道!世人总是懂得拿起,却唯独放不下,而我便是那放不下之人,即便有一日智言大师圆寂,天下第一也不会是我,而是少林慧字辈的慧妙大师,此人得其师父智言大师真传,于世事无争,求内心一个净字,我与其有过几面之缘,想是现如今,我已没有把握胜他,更何谈今后?这几年我很少练武,这些话均是闭关所悟,还望你能听得进去!’”于仁举说完,只见三人均已是盘膝而坐,开始修炼起来。一时间他只觉惊奇不已,内心更是直感百般无聊,他看着打座的三人,走到陆远客身边捡起酒袋想道:“这招比什么混元掌,金刚掌还厉害,若是再次遇见什么高手,就将这些话讲一遍,让其便如这般打坐,免得再烦我。”看着天色由白变黑,又由黑变白,他更加觉得无聊,他想道:“师祖到底是厉害,随便几句话便要这几大高手想这么久。”他摇了摇头,又想道:“师祖说当世恐怕已有人超越了他,此人竟然还是天下第一的徒弟,便是我在少室山下要请去的慧妙大师,不是说这位慧能大师与那四人想比,只差了一点吗,怎会又不及慧妙大师?准是慧妙大师少于江湖上走动,是以天下人不曾知晓,哎,管他呢,不知几位前辈还要打坐多久,我可是两日两夜没合过眼了!”
于仁举不知,他无意间说出的话,便是玄玉道长闭关数载所悟而得,他自己修为不够,不懂的其中精髓,但是场中三人却是不同,他们如获至宝一般,开始修炼起来。因为那些话于他们而言,便像是指路明灯一般,武学修为在他们身上若要再进一步,已是非常困难,此时这些话于他们而言,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又怎能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长啸接着一声长啸,声传四野,直将附近鸟兽吓得到处四散。而于仁举更是受罪,双手捂住耳朵,面色痛苦异常,他连忙催动内功相抗,奈何自己体内的功力当真如杯水车薪一般,便在自己快抵挡不住时,只见一声佛号。一只温暖的手抵在自己背后,霎时间,于仁举直感体内一股浑厚无比的内力与这啸声相抗,只觉轻松了百倍。
一柱香后,啸声方才止住,只见陆远客,慧能与于仁举均是看着于康从打坐终苏醒过来。
于仁举总算舒了口气,他说道:“老爹,早知如此,我便不说了,这声音太过厉害,差点被你震死!”
“玄玉道长真乃世间高人!”慧能说道。
“想不到,我一直想赢他,却不知自己与他相差甚远,死心了,死心了!”陆远客说道。
“哈哈哈哈,恭喜老叫花更上一层楼!”
“接我一掌!”只见陆远客直奔于康而去,一掌打出,于康见陆远客来势凶猛,当下不敢大意,凝神运功,一掌迎上,只见两掌相交,“嘭”的一声,于康连退五步方才止住身形,饶是如此亦直感体内气血翻涌。
“嗯,不错,此一掌含有老夫八层功力,你竟能接住,不错不错!”说完他转身对于仁举说道:“老夫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后若是有事,便在丐帮报老夫的名字即可!”
“不知前辈此次前来所谓何事?”于康问道。
陆远客说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任何消息老夫都能第一时间知晓,聚义小楼一役,老夫便知晓你是忠良之后,很好,你如今已有这般身手,老夫便放心了。”
原来这二人跟自己而来,是在保护自己,于康连忙拱手道谢。
陆远客罢了罢手,说道:“走吧,老朋友!”
“要和尚去哪?”
“喝酒吃肉!”
“你不闭关了?”
“喝酒是闭关,吃肉亦是!”
“恭喜老叫花悟得大道。和尚陪你便是,吃斋是闭关,念经亦是!”
二人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老爹,这二人不愧疯癫之名,丐帮与少林分属武林正道,居然会有此等人物,当真奇怪!”于仁举看着于康说道。
“江湖的事我不懂,江湖的人我也不知,先休息一下,睡好了上路,老夫人还有你姑姑特别想你!”
且说二人一路来到了龙门,老夫人见孙子长的高高壮壮的很是高兴。于仁举一路上便已知晓于谦被朝廷以谋逆罪论处,迄今为止,尸体不知在何处。二人在龙门住了三日,见老夫人过的挺好,心中便少了些牵挂,辞别老夫人等人,父子二人便向京城而去。这一日,二人来到京城,于仁举还好,小时候被送上武当,认识的人还少。但于康不同,于京城生活了好些年,认识他的人铁定不少。而此时于康又是逃犯,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康便乔装了一番,只是要如何打听呢?
二人找了一个酒楼,临窗而坐。于康叫道:“小二哥!”只见一个伙计连忙跑来问道:“客观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想请教小二哥一个问题!”说完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继续说道:“小二哥若是答的好,这锭银子便是小哥的了!”
小二见此倒是面色如常,他说道:“客观有何问题,小的知无不言!”他皱了皱眉,随即多看了于康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