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壬申月,甲申日,中元节。
宜冠笄、嫁娶、祭祀。
清冷的月光映着冰凉的大理石墓碑,墓碑上照片中的男女风华正茂,一脸幸福。
李长弓将纸钱放入火桶内,静静地看着火焰将纸钱吞没、同化。
照片上的男女是他的父母,十年前的今天,他们乘坐的船只遭遇风暴,搜救人员找了大半个月也只找到一些船体残骸。
虽然没能找到任何尸体,但所有人都认为没有人能在那场可怕的灾难中幸存。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虽然这只是一个衣冠冢,但亲人们都说这必然符合这两位所推崇的浪漫情怀。若是有一天这二位没死,来到这墓前,必然要哈哈大笑着亲手为自己写一篇墓志铭。
轻轻笑了笑,李长弓收回回忆,一边向火桶内添加纸钱,一边轻声讲述起这一年来发生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事。
直到最后一沓纸钱放入火桶,李长弓才停下讲述,默默地看着纸钱燃烧殆尽,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爸,妈,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们。”
起身用抹布将墓碑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李长弓弯腰提起铁桶,准备下山。
“嘶!”
铁桶把手上有一处尖锐的凸起,李长弓没注意,手指被划了一个小口子,血珠沁了出来。
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会儿找个创口贴就行了。李长弓换了只手,避开尖锐处,提着火桶往山下走去。
山下是家里的老宅子,空着有一些年头,只是经常请人打扫维护,陈设装饰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每年李长弓拜祭过后都会在这住上一晚。
山路略有些陡峭,脖子上的吊坠掉出领口在微微跳动,李长弓伸手将其塞回衣服里。
吊坠是两个雕刻成一模一样船锚的精巧玉饰,是父母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一个是父亲的礼物,另一个则是母亲的礼物。
当时他还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遥控车而沮丧,父亲便承诺等他出差回来会带给他一个最新的遥控车,第二天他满怀期待地送他们上了那艘船,却再也没等到那辆遥控车。
月色很好,就连山间烦人的虫子似乎也收敛了动静,胸口前的玉锚在走动间撞击发出的细微叮当声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两枚玉锚表面残留着一丝血痕,血痕在玉锚相击的叮当声中越来越淡,直至完全隐没,像是完全沁入玉中。而两枚玉锚也在相互撞击间越靠越近,到最后完全贴在一起,像是融为一体般同步跳动,叮当声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但李长弓对此毫无察觉。
......
是夜,一片黑暗的房间中骤然亮起一点白光。
一枚玉锚轻轻跳出衣领,悬浮在空中,而之前那两枚稍小一些的玉锚则是完全消失不见、不知去处。
玉锚表面浮现出一抹血色,血色流转过处玉锚像是被洗去一层铅华,散发出莹莹的光泽。待血色完全流转一圈,玉锚宛如一颗尘尽光生的明珠般大放光明,照得室内犹如白昼。奇异的是李长弓对此一无所觉,仍然处于熟睡的状态。
哗啦啦
虚空中响起一阵铁链拖动的声音,玉锚像是得到信号一般,收敛起所有光华,拖着一道虚无的人影,一头撞进一片虚空之中。
房间内重归黑暗,陷入一片死寂。
......
没有声音,没有文字,一段莫名出现的信息浮现于李长弓的脑海之中,但陷入昏迷状态的他毫无反应,无意识地将其忽略。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李长弓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黑暗中,意识很快接管过身体的控制权,一阵极度的干渴感扼住喉咙,脑海中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缺水的呐喊,似乎下一秒就会脱水而亡。
水
他伸手朝印象中床头柜的方向摸去,那里应该摆放着半杯水。
没有触摸到预想中手感细腻的陶瓷,一面坚硬的墙挡住了他的手,沾了满手的灰尘。
根本不是床头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