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们来一碗田螺,要辣的。”华华大声喊道。
“晓得啦!”小伙喊得声音比她还要大些。
唐若舀了一些米花和花生在碗里,然后将又滚又浓的油茶冲进去,最后又在茶面上撒上了剁得细碎碧绿碧绿的葱花香菜。
她拿起小白瓷勺,轻轻地搅着。
然后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冷:“嘘……嘘……”,边吹,边抿着喝。
一股清涩的茶香立刻弥漫在味蕾之间。
真香。
唐若这碗是甜茶,她不敢喝苦的,不像章华华。
章华华先是直接倒了一点点苦茶,什么也没添加,用勺子搅了搅,让那茶凉下来,然后直接喝了。
看她眼不眨眉不皱,唐若还以为她喝的也是甜的。
于是唐若在那只砵里舀了一勺,吹尽热气,倒进口中。
实在难以下咽:“真苦!”
章华华笑道:“先苦后甜。”
唐若摇摇头:“我还是喜欢喝甜茶。”
“每个人口味不一样,我从小就不是很喜欢吃甜食,而且你看啊,许多人就是因为小时候喜欢吃甜食,然后吃完了又不刷牙,大人也不管,所以就长蛀牙出来。”
唐若点点头,表示她说的很有道理:“嗯,确实,所以我现在一般也不吃太甜的东西,特别是糖果什么的。”
“少吃点,对牙齿不好。”
“嗯嗯……”
甜食可以少吃,但是田螺,唐若与章华华却是都喜欢吃的。
放了紫苏、八角与酸笋酸辣椒等配料煮成的田螺,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绝对是一道美味。
唐若掂起一枚大个头的江螺来,两指捏紧,用力一吮,细嫩的螺肉一下子就被吸了出来,用牙齿嚼一嚼,还挺筋道。
她又掂起一枚。
再一枚。
三枚。
四枚……
章华华也一样,她吃田螺的速度,一点不比唐若慢,技术也不比唐若差。
不一会儿功夫,她俩面前就堆起了老大一捧螺壳。
她俩都是田螺的天敌。
章华华奶奶家门前不远,就有一条河汊子,章华华自从认识了唐若,每年都要带她去摸个十回八回的田螺——哦不,应该叫江螺。
稻田里的才叫田螺。
她们专拣水浅的地方下手。
两个人把头发用皮筋扎牢,然后把裤脚挽得高高地,鞋子甩在岸边,一人掂一只小塑料桶,弯着腰去河里摸螺蛳。
清清的河水冲刷着圆溜溜的鹅卵石,也亲吻着两个年轻姑娘白嫩的腿,秀气的脚。
一枚又一枚螺蛳成了她俩的“战利品。”
除了江螺,有时候,她们还能在偏僻处的草丛里拣到鸭蛋,最多的一次,拣了九个,拿回来让华华奶奶用切碎的辣椒炒了一大碗,还剩下好几个。
有时候,她们也去稻田里拣田螺,光着脚踩着软软的泥,两个人肩并肩齐头共进,不一会儿,就是一小桶。
这一方水土实在值得感谢,山青青,水秀秀,空山新雨怡人,处处鸟语花香;水里干干净净,绝没有让人闻之色变的瘟神——血吸虫。
就连水蛭也很少见。
唐若扯了一点纸巾,擦了擦手,挺腰往椅背上一靠:“华华,这家的田螺煮得真好吃,比老广场菜市场口那两个卖田螺的煮得好多了。”
“嗯,那两个人卖的螺蛳,有许多连屁股都没剪干净,嗦都嗦不出来,只能用牙签剔着吃。”
“用牙签剔出来的螺肉,都没有汤了,没什么味道。”
“嗯嗯,是的。”
章华华也擦了擦手,舀了一粒花生放在口中慢慢嚼着。
她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左看右看。
“啪……”
“哗啦……”
那两个划拳的小伙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起了争执。
左手背纹着一只虎头的那个黑脸小伙子抓起一只啤酒瓶,用力往地上一磕,“啪”!瓶子应声而碎。
其中有一大块碎玻璃迸到了章华华的脚边,打到了她的鞋子。
华华一瞪眼。
可是,她却没有发火。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人莫惹醉汉。
唐若忙扭过脸去看。
纹身男抓着仅剩的一点点瓶嘴,瞪着一双牛眼,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他妈的!”
与他划拳的穿蓝外套的小伙子鼓了鼓眼晴,脸上的肌肉一阵乱跳:“三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他妈的是哪个意思?”
“我是说……不管怎么样,三哥,在我心里,都……都拿你当亲哥一样,如果兄弟说错了话,哥哥你千万别见怪。”
一屋子人都静了下来,看着这两个人,刚才乱哄哄的,谁也没有注意这两个坐在一起喝酒划拳之人,是因为什么原因,纹身男要跟蓝外套翻脸的。
其中,包括隔壁生意惨淡的华江油茶店那个徐娘半老的老板娘。
虽然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厚厚的粉底以及一副恨天恨地恨同行,偏偏就是不去恨自己的表情,站在自家门可罗雀的门口,不住地拿眼睛往这边瞟。
可是,她也不知道纹身男与蓝外套的冲突因何而起。
也包括他们那两个满脸神秘微笑的同伴。
他们的同伴此时不再勾肩搭背的密谋什么东西了,而是转过来看那个纹身男。
坐在上首那个小伙子脸色一沉:“干嘛,老三?”
听口气,上首的小伙子是他们这一桌的灵魂人物。
“没……干嘛,你说我他妈的能干嘛?”
纹身男喝的颇有点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买其帐的意思。
“能不能少喝点?”灵魂人物不悦道。
“我不要你管……我……我、我掏钱买的酒,我想喝多少就喝……呃,喝多少……”
纹身男把手中的半截瓶嘴一扔,一伸手从后屁股处拽出个长长的钱包,“吧唧”一下没拿稳,掉地上了。
俯身捡起。
扯出一张五毛纸钞,反手掸了掸:“老子有钱……老子有钱买酒……”
一口一个老子。
灵魂人物的脸色十分难看,不过还好,他毕竟还没喝到动不动就摔啤酒瓶的份上。
纹身男却愈发浑起来,他把那张五毛纸钞往桌上一撂:“老子有钱了……今天,今天请你们喝……想怎么喝,就……他妈的怎么喝!”
他又伸手拿起一个啤酒瓶,“啪”的一声磕在地上,这次比上次剩下的长点。
“老三,放下……”
灵魂人物站起来了。
看来。
他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权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