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能做泥瓦匠的乡民知道跟他做事活多,有钱拿,也愿意跟随他。对生产小队,叶秀材每月上交十元钱抵一个精壮劳力的工分,以换得小队照常给他分口粮。
叶秀材带着一帮乡民从农村起步,为周边村民和乡镇盖房子、修仓库,一步步积累了建筑施工和管理经验。两年后,他闯荡过一次武汉,接过一个小项目,但没能赚什么钱,账没能全部结回来。再过两三年,他通过关系承接到随州一个规模较大工厂的厂房维修、改造的事。他们施工队在这个工厂前前后后做了两年,并就此在随州扎下根来,此后承接一个又一个工厂的厂房、职工宿舍维修和建造的活儿,慢慢扩展到地产开发的楼盘建造,以及市政道路施工等建筑施工领域,最终成长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建筑商,成为当地少有的具备一级资质的建筑企业,个人也成为当地市政协的委员。
最近几年,他更是进军地地产开发的上游,与大牌房地产企业合作开发项目。他既是开发商之一,也赚取施工建造、绿化种植等的利润,成为老家远近闻名的名流富商,光耀一方。
叶秀枝夫妇最初进入武汉困难生活的时候,叶秀材也爱莫能助,当时他也在艰难起步,那几年他正带着两个表弟、唐弟以及一众亲友、老乡们在努力奋斗中,只能偶尔私下塞点钱帮衬他姐。到叶秀材事业有起色时,曾叫他姐过去帮他,毕竟自家亲姐姐可以信赖,打算让她帮忙管管财务。不巧,他姐叶秀枝正怀了老二张小波,生了张小波以后又要带他,一时走不开。待老二长大些能幼儿园和上学了,老大又要加武汉读书,也离不开。几年过去后,叶秀材的企业已正常运转起来了,一众表弟、唐弟及他们的妻子、家人也都盘顺了,成为骨干,不再需要他姐过去帮忙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两年后,7年底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制定了“改革开放”的新国策,许多百姓仍然当它是众多运动和喊过的口号之一,并不知道它对于国人的伟大历史意义。当然,具体怎么“改革”、怎么“开放”,当时谁都没个谱,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好在之后陆续有“黑猫白猫”理论、“摸着石头过河”等说法开始大张旗鼓地宣传,总体而言大家都深刻认知到,中国人不换个活法真不行了。再两年后,农村普遍执行分田到户。再之后,人民公社改为乡镇、生产大队改为村,随着这些名词改的,还有家家户户可以做副业、做生意了,养鸡、养猪大力提倡了,发家致富和万元户被大力宣传了。
分田到户时,许多老年人不理解,说解放前田地就是各家各户的,那时有地方、佃户的区别。土改时把大家的土地均分给村上各家农户,过了几年却又都收上去,搞人民公社,办生产大队。现在又一次分田到户,各过各的,凭勤劳和智慧、本事吃饭,这是好事,但是万一出现新的地主啥办?
有人就说,你操的不是心,中央就是鼓励富起来,万元户要表彰、戴大红花呢。
大多数人说,不管变不变,有饭吃,吃得饱就是好政策,不是说共同富裕么,会有办法的。凭本事吃饭,还能把你荷包的钱掏出来硬给别人不成?
在武汉,许多无业者甚至是小混混、小流氓开始在汉正街和热闹的街边摆摊设点做起了小生意,赚的钱让人羡慕。
胆大敢闯的人做买卖不再是不务正业和投机倒把,虽然间或还是有人会因囤积居奇、套购转卖而被治了“投机倒把罪”,但敢做的人渐渐多了。在农村,首先表现的是鼓励富余劳力闲暇做副业,鼓励生产自救和农产品流通,社会风气不再是越穷越革命,天天假、大、空,一切等、靠、要了。
人们如同锁在深深的船舱地牢里一般,都伸长着脖子,向财富的方向翘首仰望,希望上天眷顾能争抢或意外获得随意抛进的第一口吃食。
然而,春风终于慢慢吹醒了浑噩的大地,一缕生机重新在偌大的灰烬中燃起。或许一时温暖过后仍有料峭的寒风吹来,但终究会有一棵棵嫩绿,甚至是黄澄澄的新芽会在冻结的土地上冒出头,钻出芽,抽成杆,那是它们孕育了多年的生命,它日将是蔚然蓬勃,如同森林一般齐刷刷站立在天空下。它们伸展的枝叶将遮天避地,伟岸的身躯将丰茂而婀娜,承风接雨,顺天应地,会再次齐朗朗地诵出盛世的篇章。
只是,过程却是缓慢的,甚至是反复的,多灾多难的人们还需要耐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