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胡珊”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露出天真可爱又残忍的笑容,就像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垂死猎物。
祂一边迈步一边唤着夏晴的名字。
大厅只闻祂清脆悦耳的声音。
走动间,祂身后的地面上是一团庞大可怖的黑影,像蠕虫像百蛇,纠缠着,蜿蜒着,兴奋地舞动着。
不远处,五人的小团体则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连表情也被定格在上一刻,在满厅的人偶中倒是显得颇为和谐。
静立在展柜后的夏晴,摩挲着手腕,她很清楚无法轻易摆脱“胡珊”,所以她在等,等一个或许能够摆脱“胡珊”走出困局的结果。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不到最后一刻,未必就能下定论。
正在这时,有如闲庭信步的“胡珊”止住步伐,脸上的笑容则凝固在脸上。那双陡然瞪大的眼睛则显露出祂的不可置信。
夏晴原本冰冷的神色,和缓了几分,一种莫名的喜悦在心中滋长,眼中氤氲的红雾也散了大半。
她自展柜后走了出来,看向只距离她几步远神色古怪的“胡珊”。
夏晴举起右手,五指微张着在半空中晃动了两下:“你果然看不到。”
随着夏晴晃动的右手,“胡珊”的脸皮被牵拉着移位,五官也变形了,可“胡珊”却动弹不得。
添加了“神盾”材料的银镯,果然有其不凡之处。
自她莫名身处摩天轮,除了身上的衣物未变,随身携带的一应物品皆不翼而飞。
此间诡谲怪诞,不似现实所在,更像是脱胎于现实,借助特殊能力构建的梦境。但又并非是真正的梦境,因为人无法在梦境中维持理性的思考。故而人的梦境大多与现实有关联,却又天马行空缺乏逻辑。
那么跨越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依然能够出现的银镯,就足以说明神盾武器不仅仅是一种承载异能的兵器,它还能够与佩戴者建立某种特殊的联系,比如精神方面的某种联系。
这恐怕才是神盾武器最为宝贵也是最为可怕的地方。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她能驱使银镯中的银丝,这也让她对之前的推测更确信了几分,此处与精神力必然有着莫大关系。
“胡珊”与她一直形影不离,又时不时地与她有肢体接触,即使她想刻意遮掩银镯也极为不易,与其如此索性就不用遮掩。
遮遮掩掩反而更容易引人怀疑。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胡珊”对银镯“视若无睹”,她便知道这是她摆脱“胡珊”的机会。
夏晴举起的右手并未放下,五指虚张,在她眼中若隐若现的银丝密如蛛网,交织在展柜之间,将“胡珊”牢牢地困住,更是深深地勒进了祂的皮肉之中。
“胡珊”的脸部肌肉抽动,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说话。
夏晴却没给祂说话的机会,举着的右手陡然曲指成拳。
眼前的“胡珊”就这样瞪着双目,顷刻间四分五裂。然而,并没有血液,没有肢体横陈,就像切割柔嫩的豆腐一般,豆腐块落在地上后又摔成豆腐渣,黑黑白白。
这次,夏晴清楚地看到地上的那团诡异的黑影,她思绪一动,将半空中的银丝收回银镯。
她注视着地上的黑影,看着祂无声地扭曲着咆哮着,试图挣脱某种束缚扑向她撕咬。
“你窥视了我的记忆,所以才会伪装成胡珊。”
“但你不知道,你伪装成胡珊握着我的手唤我暖暖时,我就知道你是假的。”
“要克制杀意很辛苦。”
夏晴神色冰冷,看着黑影目露嫌恶。
肢体接触时,那种强烈的厌恶感让她无法忽视,她甚至想立刻杀了面前的“胡珊”,然而她一旦有这种想法她便动弹不得。
胡珊于她而言是特殊的,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却是她来到这异世第一个愿意放下戒心诚心相交的人。
这怪物假扮胡珊出现她的面前,又是在那样的情景之下,乍然见到胡珊她必然会心神恍惚,而祂便可以趁虚而入,在她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或者说心理暗示。
人在遇到熟悉,似曾相识,特殊事物时,总是会心绪起伏,即使是心志再坚定的人也难免会被七情六欲左右,特别是强烈情绪,比如恐惧、憎恶、喜悦。
而这怪物大抵便是借此趁着猎物心理防线脆弱之时,一步步蚕食控制,让人防不胜防。
“心理暗示真是可怕,我不会伤害胡珊,即使明知你是假的,我也无法伤害你。”
“我的先天性心脏病早已痊愈,却因为你的暗示,心脏再次感到不适。”
“大灾难降临,对于如今每一位幸存者而言,都是无法磨灭的记忆,再次经历大概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而那五个人就如同这大厅中的人偶一样,也是你手中牵线木偶,目的当然就是让我也成为人偶,任你鱼肉。”
黑影看起来越发地愤怒,暴虐和不甘,但祂的身型却在渐渐缩小。
夏晴继续说道:“你可以对我下心理暗示,我也可以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这很难,但并非做不到。
她从来不觉得验尸、解剖是对死者的不敬和伤害。
当然胡珊不是尸体,但画皮的故事她知道。而她的亲身经历与画皮又何其相似。
人总是对亲身经历的事物更加信服。
只要能够说服自己,那暗示便能成功一半。
若是正常情况下,这种类似认知替换的心理暗示是极为困难的。即使是世界最顶级的心理学家也需要长时间多次反复,再辅以特殊手段才能够完成。
但此间环境实在诡秘难测,且与精神力有关,她竟然侥幸成功了。
“现在你成了猎物。”
夏晴上前两步,踏在那一地的黑黑白白之上,用力一碾。
那黑影似乎极为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却如同暴晒在阳光下的水迹一样变小变淡,最后蒸发消散。
与此同时,周围的景象就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般,寸寸碎裂。
但夏晴的神色却没有半分欣喜,因为她知道事情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