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玉萃是凉城特产,以竹熏山泉秘法而酿,色白藏青、入口甘凛、通喉沁透。
酿造干玉萃的酒庄萃玉庄,就建在距不落潭旁五十丈高处的山崖上,此崖有片竹林,竹林下有涌泉,皆被萃玉庄买下。这竹林和涌泉并名萃玉二景,便是干玉萃的独法秘材。
此涌泉水清甘润,在被据为私泉前,山民们每逢节庆或病患,皆会来打此泉饮用,但在萃玉庄买下后,山民们便再无机会。
所幸后来发现,不落潭水与那涌泉同出一脉,只是不落潭水势在下,故而虽味同,却添了几分混杂。故而凉山当地有言:“有钱的喝上水,无钱的落下水。”
但萃玉庄酿的干玉萃着实好喝,虽驿道险走往外地售的极少,却不妨碍扬名云都声名蜀都,也是凉城人的骄傲。因此凉山居民虽嘴上有不平,却也并非真的记恨那萃玉庄,甚至挤破脑袋想入庄讨份稳定的差事。
此时,萃玉庄内一名杂役正在偏堂做着清扫,一名庄内丫鬟急匆匆跑来叫住了他。
“小曹……”
那丫鬟本来有事要说,见到那杂役,却是瞬间羞红了脸,忘了要说什么事。丫鬟偷偷瞧着那抬头的杂役,只见那人剑眉鹤眼,面如冠玉,薄薄的嘴唇带着微笑,举止投足间总露着风雅,看得那丫鬟心扑扑直跳。
想起那日,在酒庄山下发现昏倒的这人时,自己的心口便是这般火热,莫不是生病了?
这小曹被自己发现,醒来后说是丧失记忆,只记得自己姓曹。
凉山险峻,每年都有人登山跌落,众人想他是走经山路时跌落而至。李总管见他面容英俊举止有礼,不似奸恶之人,应该是大户人家公子。
李总管想着他若能恢复记忆知恩图报,必定对酒庄生意有所益,便留他在庄中一边做杂役一边养伤。
只听那杂役温柔轻唤:“桃儿姐?怎么了,唤我何事?”
那名叫桃儿的丫鬟听闻他的声音,方回了神,想起自己的失态俏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桃儿捏着衣角轻轻道:“李总管找你……”
桃儿又羞得声音细若蚊声,怕名叫小曹的杂役听不见,又清了清喉咙。
“咳咳……李总管马上要过来找你……说是要吩咐你一些事情,让你在这儿等着!”
小曹杂役微微一笑道:“多谢桃儿姐传话。”
桃儿见话已传到,当即转身就走,可没走两步又转过头。
桃儿道:“小曹你想起自己的身世了吗?”
那小曹微微摇了摇头。
桃儿低眉道:“我们几个给你买了个甲鱼,晚上炖给你吃,听说甲鱼汤对养身子有好处,没准你喝了之后就想起来了。”
小曹微笑着拱手道:“谢过几位姐姐,万请下次不要再为曹某破费了……”
那桃儿却是低语道:“哪怕能让你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告诉我们也好……”
说完,桃儿便逃似的跑了出门。
那杂役拿着拖布站在堂内微微叹息,抬头对着黑暗的屋东角道。
“身边可带着胭脂?可否借我几盒?”
只听原本无人处,微微探出一个清瘦身形,只听那人开口,是一声冰凉的女声。
“朔梅并不用那些,故而并没有。请吩咐朔梅代为买来。”
那杂役却不说话,又抬头看向屋西角。
那身形对立处,却是又探出一个曼妙身形,开口道。
“公子呀,你可真是使坏,明知道我这有,还故意先问朔梅。这些可都是公子以前送我,我没舍得用的。”
说着五盒胭脂凭空出现,落在杂役身旁桌上。
那杂役看着桌上胭脂,果然是有印象,道:“等此间事毕,我再加倍送你好了。”
丹芍笑吟吟道:“那丹芍可等着公子了。”
杂役微微一笑道:“自然。”
朔梅开口道:“公子要胭脂何用?若要毒杀,胭脂派不上大用处。我这有更好的,见血封喉,不留踪迹。”
丹芍却是玩味道:“朔梅呀朔梅,你不懂,公子这是要为自己惹出的风流债买单了呀。”
朔梅身形一愣,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杂役笑道:“朔梅呀,也有你的份,之后我也送你几盒,也该学着打扮打扮了。”
朔梅却道:“不用,朔梅不嫁人,不用打扮。”
丹芍听闻憋着笑,道:“朔梅你天生丽质,就算不打扮男人也是抢破了头想娶你。但打扮并不是为了嫁人,打扮的漂亮些精神也能好些,再说你就不能打扮给公子看看吗?”
朔梅沉默了一下,道:“若是公子想看,只管吩咐,朔梅照办……但不保证效果就是了。”
这下丹芍彻底憋不住,笑了出声。那杂役也是摇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杂役轻咳两下,鹤眼微闭间眼神瞬是收敛,气质顿变,说不出的威严。
杂役道:“闲话至此。近日,各方动向如何了?”
丹芍见公子问到正题,语气中也不再玩味,道:“张成辅似已有所查觉。”
那杂役语中平静道:“是查觉,还是掌握了真相。”
丹芍停了停道:“他已发现王府内身死的公子是假扮,但距真相还所距甚远。”
杂役点了点头,道:“嗯,虽和本来计划有所偏差,但尚在意料之内。不过……还是留不得。”
朔梅道:“可要我去杀他?”
杂役摇摇头道:“不用,此人虽已掌握半分,但仍不清全局。他此刻已如惊弓之鸟,你冒然前往,杀他不得反倒会送他线索。我先前已命一人杀前来,你便再发封信催促一下吧。”
朔梅道:“一人杀已来信,说是路中流民之众甚难引导,虽有耽搁但已在竭速,等至云都境内便可脱身,想必不日便至。”
杂役点点头道:“既然他如此说,那倒是再催促也无用了,咱们便等着他吧。余庆阳那边呢?”
丹芍道:“已离城前往归壁城销金台。”
杂役道:“此刻离城,想必那位小温侯给他的压力不小呀。那说明卜易黄所托吕征的事还没着落,倒是慢了许多。”
杂役停了一停,道:“我那师傅呢,他与唐玉春对峙的如何了?”
朔梅道:“仍在劝说,但……属下以为白先生拦不住唐玉春。”
听到这儿那杂役一愣,接着微微一笑,道:“有趣……我那师傅虽生性放朗,可关乎生民的问题上却执拗的很,以他的性子,即便下杀手来阻拦也是意料之内,何故拦不住唐玉春?”
朔梅道:“是唐玉春使了手段,白先生注定拦不住唐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