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张护士,你几个意思?你是不是有病,扔老子的药?”那伤兵不乐意了,坐起来骂。
“闭嘴!”张护士一甩伸过来拉他衣服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欺负老实人,骗着他把磺胺卖给你们再转手高价卖出去!你们不知道吗?这是救命的药,它有多珍贵,你们不知道吗?每天从前线抬下来那么多人,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就是因为没有磺胺药,而死于感染。可你们,却把这些来之不易的药品当成发财的工具,你们摸着你们的良心,你们对得起和你们一起并肩战斗的弟兄吗!?”
张护士越说越激动,一时间眼泪都掉下来了,她高耸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看得王小壮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的确把给他的消炎药卖了,还托人去外面买了一些糕点。而那些糕点,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邹城的床头。
“哎哟喂!”那被扔了药的伤兵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被激怒了,他用一条能动的腿使劲地踹在了张护士的腰上,那个弱小的女人像断了线的纸鸢,重重地砸在了王小壮的床上。
“臭婊子,你在这装什么清高!?就算是这愣货把药给了我,那也是老子用钱买来的!别仗着自己长了张好脸,就能给老子们甩脸子。放在十二里桥,老子一样剥了你的衣服,插死你个臭娘们!”
王小壮听过十二里桥,那是湘城边上的一间妓馆,这些天这帮伤兵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个地方。张护士的头发凌乱,浑身颤抖着,但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他们冷眼看着。远处几个查床的护士见这情形,尖叫着喊人去了。王小壮没有给她们机会,他抄起了床头的热水瓶,然后照着踹张护士的那个混蛋兜头就砸了下去。
刚打的开水,随着内胆的破裂,一整壶浇在了那倒霉弟兄的脸上。王小壮把热水壶一扔,跳起一只脚,一头撞在了那货的鼻梁骨上,只听“啵”地一声,那家伙仰面飙出了一串鼻血,痛嚎一声,倒地不起。
王小壮闯了大祸,敢在师医院里倒卖药品的,谁背后没有几个弟兄?张护士瞧见身边人影晃动,有人揣着一把刺刀就冲了上去,她连忙喊了一声“小心!”
王小壮一转身,刺刀贴着他的衣服穿了个空,面前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伤兵刚想把刺刀拔出来,却被王小壮一把捉住了手腕,一头撞在了伤口处。那人闷哼一声,一屁股跌倒再也没爬起来。
王小壮一头的鲜血,他把刺刀握在手里,看着还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其他几个人,“还有谁!?”
“王育才!不能,快放下!”张护士生怕王育才打红了眼,再捅死一两个,那就麻烦了。她一把握住王小壮拿着刺刀的手,颤抖着说:“你听姐的,你快把刺刀放下!”
王小壮说:“我不傻!我一放下刺刀,他们肯定会冲上来打我们。你放心,他们不动手,我肯定不捅他们!”
几个伤兵手里拿着椅子、床杆子,看着床上、地上躺着的两个不省人事的同伴。说实话,还真没人敢冲上去拼命,面前这个满头鲜血的货,根本不像平时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谁也不想再当出头鸟,去挨一刺刀或者挨他一脑袋。
“干什么呢!?散开散开!”荷枪实弹的哨兵冲进了人堆,领头的一个少尉推搡着挡着他路的人,“都特么活得不耐烦了?有这精神头,怎么不出去干鬼子呢!?都特么一群窝囊废,就知道窝里斗。”
王小壮见来人了,刚想把刺刀扔到地上,却不料斜刺里一柄枪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在张护士的惊叫声中,他隐约听那少尉骂:“在老子的地盘动刺刀,你真特么是条好汉!”
天旋地转,满眼金星,王小壮被这一枪托直接干晕了过去。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阵地上,炮弹呼啸地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那杆代表他们身份的青天白日满地红被炸断了,躺在地上。
李大毛躲在防炮洞里喊,“去啊!去把它扶起来,重新插上!”
王小壮挂了两脚的烂泥,他爬上了战壕。到处都是爆炸的火光和烟雾,呜呜尖叫的炮弹由远及近,然后轰然掀开了身边的泥土,像翻地一样。一块被炸碎的木片板子热乎乎地还在冒烟,横着飞过来,砸在了他的后脖子上。王小壮摔倒在到处都是坑的泥水里,他听见有人在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