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刹那最刺心,薛安顷皱了下眉头,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眯着眼睛从床上直起身。今天是周末,跟天真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温书。然后才准备调个时间去医院看安歆,走进厕所,对着宽大的落地镜,薛安倾有点不愿意相信自己就是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毫无生气的人。伸手掐了掐脸颊,依然缓和不了这苍白的脸色,俯下身舀起清水泼在脸上,瞬间的冰凉感终于让她感觉到这张脸是属于自己的。刷牙洗脸后,简单的扎了个马尾,看着镜中稍微恢复点人型的自己,叹了口气。
出门打的是件麻烦的事,特别是对薛安倾这种普通学生来说更是吃力不讨好。所以她理智的选择了自行车这种方便快捷的东西。依稀记得教她学会骑自行车的人,是自己那被何美慧间接害死的父亲,当年他生意失败没想到妻子大难当前各自飞,雪上加霜之后酗酒度日终于在有一日被辆大货车碾去了生命,其实它对爸爸的印象很浅,只有简单的轮廓,按别人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身上有着他的影子,然而薛安倾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会是谁的影子。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图书馆门口,后天就要英文等级测试了,虽然她不是那种单词白痴,但是夏天真对她说如果不去巩固自己的记忆,那记得的东西永远只能是短暂的记忆。不得不承认傻姑娘有时候说的话是挺对的,特别是对薛安倾这种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的人。
夏天真从对面的地下通道走过来,薛安倾很是理解她的迟到,毕竟北城的交通一到这种高峰期总是拥挤不堪的。傍晚的微风吹起薛安倾的发丝,连同夏天真米白的连衣裙一起飘荡在空中,夏天真扶了下脸上的金丝边眼镜,腾出空出的左手压下了随风飞舞的裙摆,对着夕阳下的薛安倾咧开嘴角,而对面薛安倾轻轻地把那搓发丝揽到了耳后,对着夏天真落出了自昨天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江煜城已经上飞机了把?”夏天真忽然出口的一句话硬是把薛安顷平复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又跌入万丈深渊。
“恩,应该已经到澳大利亚了。”
“他,还是没有留下阿。”夏天真惋惜的喝着矿泉水,转头看着薛安顷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后闭了嘴,随后女生无所谓的耸耸肩,接过递来的水瓶一股脑喝下,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前方传来,飘渺而虚无:“恩,是阿,我还是没能力留下他。”
夏天真望着好友复杂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的笑了笑,坐近她们之间的距离。图书馆的气氛总是安静得有些沉腻,像是巨大的漩涡正在悄然无息的吞噬着这些朝气蓬勃的生命。薛安顷低头翻阅着手里泛黄的书籍,做到面上无异,而被指甲掐红的手心明显泄露了主人的情绪。阳光透过窗外桑树的缝隙影射进来,在书页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的光圈。
当夏天真从一堆书本中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旁边的座位早已空空如也,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余光在前台那里看见了那瘦弱的身影,与年龄不符的艳丽脸上写满了豪不退缩,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与工作人员争执着什么。夏天真轻轻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收拾了书包,朝她们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声音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你们不是图书馆吗,为什么不能出租书本?”薛安顷微微压低了音量,可还是从她的口气听出了不悦。
“我们是朝阳一中的附属资料室,只出租给那里的学生,其他的人员只负责开放式阅读而已。”明显是瞧不起人的口气,柜台小姐轻蔑的扫了眼前的女学生一眼。
夏天真知道薛安顷的脾气,赶紧拦下了她正欲上前,侧头想了想后,说:“我们给你付借书费也不行吗?”
薛安顷站在她身后,压下了自己的怒气,要不是为了带书去给安歆看,自己犯得着跟这个更年期的女人扯不清吗。
柜台人员脸上的笑意更加猖狂起来,指着她们两个笑着说:“我们这里的书弄坏了可是要赔的,就你们这样,赔得起吗。”
听到这里,薛安顷再也克制不住,愤怒的冲她吼:“什么叫我们这样,普通高中生就不是人吗!!”
虽然说安顷她们读的高中比不上省重点高中,但是还是不至于到被人瞧不起的地步,如此打击自尊的事,她接受不了。就在三人吵得不可开交的同时,一双白皙的手臂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纤长的手指,指节分明,夹着一张朝阳的借书证。顺着手臂往上看,一件印着朝阳校徽的白衬衫松垮的穿在男生的身上,由于阳光的照射,薛安顷只好下意识伸手去遮挡光线,从指缝中看见了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那用我的借书证把她手上的那本书借给她吧。”平静而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却意外的让人听起来安心。
夏天真跟薛安顷都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男生,却又因为阳光的刺眼而一起转开了眼睛,柜台人员张了张嘴,再次查看了校徽跟借书证后不情不愿的为她们办理了借书手续,男生待手续填写完毕后直接走了出去,等到薛安顷反应过来要与他说谢谢时,目光在扫到男生口袋往上白色的耳机线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谢谢”还有“你是谁”就这么随着男生远去的背影被薛安顷咽下了肚子。
夏天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我们这是真是遇到个好人呢,超nice的。”
薛安顷跟着笑,没有多做回答,把书轻轻的放回了书包里,两人结伴走出图书馆。这样的好人,可惜自己连他是谁都不得而知。
北城医院。
与天真道了别,薛安顷一如既往的在楼下花店买了束小雏菊上了医院16楼,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着薛安歆安静的躺在床上休息。走过去亲昵的为她拉拢了下身上的毛毯,把手里的鲜花放到了花瓶里,转过身时,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迷人的眼睛,冲自己甜甜的唤了声:“姐,这么早就来了阿。”
薛安顷脸上扬起温暖的微笑,在床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说:“怎么不多睡会,对了,给你带了本书。”说罢,从书包里拿书递给她。
薛安歆接了过来,随手翻了几下,在看到朝阳的公章时微微愣一下,说:“怎么是朝阳的书。姐,你在那里有认识的人吗。”
薛安顷淡淡的摇摇头,伸手削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确认是甜的后递给妹妹,说:“一个好心人帮我借的,你到时候看完了记得拿给我还回去就行了。”
薛安歆乖巧的点了点头,手指在书皮上划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漫不经心的开了口:“男生还是女生呢?”
床边的人自顾自的看着窗外发呆,停了几秒后才回答道:“男生。”然后想了一会才又说:“对了……江煜城去澳大利亚留学了。”
前一秒还在兴奋是个男生的同时为了后半句话,薛安歆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说:“谁?”
薛安顷撇开眼睛不敢去看她:“对不起,是姐姐没用,没办法说服他留下来……”
薛安歆呆若木鸡的张着嘴,沉默了半晌,过去抱住不断颤抖的姐姐,哑声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如果我没有生病,没有住院,那就好了……是我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