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莉心中还是害怕将来永杰在随着事业上的发展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一直没有在开分校上松口。直到大哥永专家里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改变了主意。
永专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留着工整的三七分头型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传统老师,他的妻子贾静是他以前在另一个学校实习时的同事,后来两个人又同时分配到桃溪村东边的那所公立学校,两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觉得永专这个人实在,也就答应了他的追求。结婚那天,村里的人都来观看这个端庄文静的新娘,两个吃公家饭,手拿铁饭碗的人还是很受羡慕的。可是,随着打工风潮的出现,人民教师逐渐不吃香了,甚至逐渐沦为底层户。毕竟每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基本工资很难养活壮大起来的一家四口。
而且在生小女儿文文的时候,文文的那双极度惊恐的眼睛让所有见到过的医生大为震惊,经过医学鉴定,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被诊断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可是那个时候因为付不起手术费,想着等孩子大一些再进行治疗。这样一等二等,这个女孩竟然都没有出现任何并发症,而且还要比同龄的孩子心智健全,身体发育也很正常,个头也比村子里几个比她大的孩子还要高。永专在平时是个女儿控,凡事只要女儿高兴他几乎都会由着女儿的性子。这样的宠溺几乎都要引起全村人的公愤了,那种没大没小,趾高气扬的小公主脾气对于勤劳朴实的农民来说绝对是无法想象的。谁家的孩子不是从小打到大的,而且几乎都要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个好几年。“这倒好,家里又来了一个王英”
直到这个小公主长到十三岁的时候,不幸的事还是降落在家境不是很富裕的人民教师头上。那是秋天的一个星期五的晚上,素云正在家里和在家里住着的贞贞一起吃白菜粉条。因为守平的家和永专的家仅隔一面墙,随着晚风吹动着光滑的树枝上即将凋落的树叶声,风里还送来了逐渐升高音量的男人的吵骂声以及小女孩的哭泣与辩解。素云也只是当作这么多年来侄子和侄媳妇习以为常的例行吵架,毕竟两个人也就三十多岁,还处于吵架的年纪,所以没有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在屋里的长椅上继续吃饭。这场吵架最终以小女孩的撕心力竭的尖叫作结,犹如很多散文里结尾处那句精辟而深入人心的总结。
谁能想到,第二天文文就因为心脏病复发,本来粉红的小脸蛋在窒息中发青发紫,多亏守文当时要去儿子的诊所帮忙刚好路过永专的家门,不然这个女孩的性命也将如落叶一般随风而逝了。在得到呼吸后,永专开着他那辆二手桑塔纳带着女儿跑到了县医院,但县医院不收,说他们治不了。然后又接着开车到市里的医院,才算允许住了院。家里的人虽然平时不是太喜欢这个蛮横的孩子,但当听说文文被送到了市医院时,每个人的心都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揪得心疼。尤其是快要六十岁的王英,夜里一直等待儿子报平安的电话,迟迟不敢睡去。看电视看不下去,躺在床上干瞪眼没有困意,坐起来吧,脊椎又受不了,这样折腾到半夜,眼泪流了半夜。家里人四处借钱才算保住了文文的性命,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又在家里休学半年养病。医生说,以后不能剧烈运动,不能生气,而且下次会不会再犯病,或者什么时候犯病,谁也说不准。这样的诊断就像是院子里晒着小麦,一直阴着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一场雨那样,让一家人始终忧心忡忡。而且这一次的大手术已经让永专这个家庭负债累累,如果再有一次,那将不堪设想。
这样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杨莉开始明白,生活没有金钱做保证,所有自以为的幸福和安稳都会在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面前土崩瓦解。在文文回家修养的一天夜里,杨莉郑重其事地和永杰商量开分校的事,两个人很快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次意见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