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7月7日,星期日,大雨。
爸爸年初的时候,车祸瘸条腿,重活干不成,农活做不来,很难供养两个高中生。
现在暑假开始,义务教育结束,争论半年的谁上谁下,也该有个结果!
虽然我估分比妹妹高25,就算到县一中也是尖子生。
可毕竟我是男人,村里人说,儿子能背动父亲,就算长大。今早我试过,不吃力。
当今舆论,动手打人,特别是打一个弱小女人,肯定会受道德谴责。
今天我要动手,宁可被骂,也要动手。
小妹性子太拧,我要用拳头讲事实,靠身板讲道理。
即使只大她半小时,我也是哥哥,她也要听我的!
这是我第一次打妹妹,肯定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
以后能怎样,路要她自己走。
最后:
我应当一万分讨厌读书,也许我有阅读障碍。
……
文万达摇摇晃晃走下公交车,原主晕车,他惋惜着跟往昔的老司机生涯告别,把看了几百字的日记放回包里。阅读障碍像是拦路大虎,多看点字就要头晕!
他虽是孤儿,却不缺教养。用院长奶奶的话讲,三观坚挺,五官端正,没有长歪。
奶奶还郑重的赠他首打油诗:
院里关系深似海,记事就进社会门。
脊梁不歪三观正,一颗红心满热忱。
欠账可以还钱,拿什么还?
他可不想,被人戳完脊梁骨,再吐口唾沫,最后还要骂一句‘渣男’。
所以他当时就决定,按照身份信息上的地址,有忙帮忙,无忙看家。
这是为人最基本的良心!
俗话说,有嘴就有路。刚刚临近文家坪村头,他就有点露怯。逢人就问家在哪,没这个道理。
这不是主角动辄就失忆的电视剧,万一露馅伤害家人的心,就罪过了。
生活可以不是诗,但也不能变成尬的冒泡的肥皂剧。
正胡思乱想间,被人拍了下肩。
转头就见一个约莫二十岁,二米高,三百斤,身材四四方方,胸膛宽宽大大的壮汉。大中午本来阳光普照,被他遮成阴天,真是壮观。
“小文爷,你回来了。快回家吧,这三天你们家可热闹了。”
“等下,我脚扭了走不动路,你扶下我。”文万达被这大块头吓了一跳,连‘小文爷’的称呼都没注意,赶紧让他带自己回家,简直是个人民大救星!
文建山挠了挠头,他有些不乐意。可看到文万达假模假样的支棱着腿,闷头就去把其抗了起来,往家里飞奔。到家门口,扔下文万达就跑,火烧屁股似的,溜得飞快。
文万达活动下脚踝,该来的始终躲不掉,豁出去大着嗓子喊:“我到家了。”
“文万达,我要和你再打一架。”
“谁…谁要和我打架。”
“就是我,文万科,我要和你打架。”
文万科压着哭腔,小脸盘鹅蛋脸,泪光在大大的眼睛里隐现。
高一到高三,她三年的学费和家庭开支,大部分是眼前这个刚满17岁的哥哥,搬着一块一块砖头,垒出来的!
她经常对同学说,哥哥流的汗,比徒骇河的水还要多。
文万达预想中的亲情戏要变武打戏,还要上演全武行,这谁受得来!
听到文万科,更是诧异,这名字跟虽然没自己的顶,但也算“富贵再逼人”。
他突然对这个妹妹,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都是苦命人啊!
文万科见他不说话,摊开手里攥着的纸条,一字一顿的念:“病情诊断书:因吸入过多的生产性粉尘,引起的气管炎、矽肺病;由高温下进行重体力劳动,引发的劳力性热射病。”
“处理意见:加强营养,避免体力劳动,保持空气质量,定期医院复诊……”
念到这里,泪珠已经断线,却尽力不哭出声,削弱刚积攒的势头。
“凭什么,你只比我大半小时,不能当我哥哥。”
“我们再打一次,如果我赢了,你就当我弟弟。”
文万达总算明白,原主发现身体有问题,才看到个广告,就立刻动身去京都。却因为黄沙和杨絮,呼吸道急性休克,被自己捡了个现成便宜…当然,这是他的猜测。
“那是误诊,我一点事都没有。”不管怎么样,不该叫人担心,他突然很明白,报喜不报忧这个词。
“你胡说,建山告诉我,四十多度的窑洞,你待在里面一点汗不流。”文万科不信,指着正在翻动咸菜缸的大油头说:“姜村长也说,你去他那开身份证明的时候,一直咳嗽。”
“真的,没这么严重。你想想,医生不把病情夸大,病人怎么会舍得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