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比赛已经一年的时间了。
一个月前,步风从美国最好的骨科医院转回到国内,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复查。
一间安静的房间里,步风躺在床上,他的父亲在旁边默默的陪着。
许久,一名看上去快到退休年龄的老医师推开房门,脸上挂着笑容走了进来,将里面装满了X光片的袋子递给步风的父亲,然后说:
“恭喜,令郎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今天起就可以把保护靴摘下来了。再有个把月差不多就可以恢复了。”
步风的父亲点了点头,慢慢的把袋子放到床边,然后看着老医师说:“好,麻烦你了。”
老医师摆摆手:“哪的话,分内的事罢了。”
老医师扭头看了看一言不发,躺在床上暮气沉沉的步风,不由得叹了口气,然后说:“不过令郎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像他这样韧带撕裂,半月板摘除之后运动能力肯定是回不到原来的水准了。”
说完老医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步风的父亲接着说:“这是国内排的上名号的一家康复中心,我的一个老同学开的,我建议你带着孩子去这里试试。至于可以恢复几成,这就不好说了。”
步风的父亲接过名片说:“多谢了。”
老医师低头摆摆手,扭头走出了房间。
步风的父亲把名片揣进兜里,然后拿起床上的袋子等杂物,说:“风儿啊,我先去把车开过来,你收拾收拾就赶紧下去吧。”
步风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他的父亲就走了出去。
一年前在奥奇中心两万多人的瞩目下,那个面带微笑,英姿飒爽,活泼干练的步风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床上这个暮气沉沉,浑身透着阴冷的步风。
一年多的病榻生活让步风显得苍老的许多。步风仿佛自暴自弃一般,每天只是在床上躺着,也不打理自己,任由杂乱的长发遮挡住自己英俊的脸庞以及略显呆滞的眼睛。
也是,前一秒还是享受着万人欢呼,顶礼膜拜的少年天才;下一秒就变成了连行动能力都没有的,无人问津的羸弱的人。任谁都无法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步风用双手撑着身体缓缓的做起,目光穿过眼前凌乱的发丝落到了自己的膝盖之上。
“呵”,心里冷笑一声。还记得刚刚受伤的时候,步风还会时不时的用拳头愤怒的砸向床边或者墙壁上来发泄胸中的怨气。
现在呢?他已经麻木了,已经接受了现实。
步风缓缓的把膝盖上的护具拆掉,扭身坐在床边。
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步风的脸上。
“外面的阳光真好。”步风心想。
然后他慢慢的下地,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扭头走出了房间。
“去X市试试的吗?”步风在回家的途中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步风本就不是什么乐观的人,他沉着、内敛。在球场上,他不喜欢大声喊叫,不会表现得激情澎湃。他更像是一个沉默的指挥家,用自己的表现来引领队友。
性格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
内敛的性格让步风不会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和问题表达出来。他会不停的向内心深处的自己提问。
“我还可以打篮球吗?”“我还会像原来那样所向披靡吗?”
这就导致步风进入一个不健康的死循环。
就是这一年的自我提问导致步风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封闭,越发的不相信自己。与当初的那个天才少年渐行渐远。
步风的父亲稳稳的开着车,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低头沉默的步风。
虽然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在陪着自己的儿子,但是他却感觉身边的步风越来越陌生了。
看着儿子一点一点的堕落,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风儿啊,别想了。”
说着步风的父亲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反光镜,然后接着说:
“爸爸刚才已经联系好了,托X市那边的同学帮忙找了个还不错的住所,也物色了几个你能看得上眼的学校。”
“明天咱们就启程去X市。”
步风听着父亲的话不仅心中苦笑了一下,“我能看得上的学校?”。
这句话大概是一年前的自己才有底气说出来的话吧。
现在?时过境迁,还有那个学校能看的上我啊。
想着步风扭头看了看玻璃中的自己。浑浑噩噩,长发遮面,那里还有点学生应有的样子?
不过想归想,步风还是点头应了一下。
“晚上回去之后要不要跟好朋友们道个别呢?毕竟这一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回B市呢。”
“好朋友?我哪里还有什么好朋友。”步风心里想
想想自己在美国一年多的时间,时不时跟自己联系的能有几个人?刚开始还好,不断的有人发来问候,表面上关心一下。但是最后剩下的呢?也许就剩下那一个了吧。
同样的,步风心里想了好多,但是表现出来的也仅仅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应了一下。
步风的父亲也了解自己儿子现在的状况,知道说什么步风也就是应和一下而已,于是就专心的开自己的车。
步风扭头看着窗外不停略过的景色,想着刚才和父亲的对话,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
方澜——步风现在剩下的唯一好友。
一想到方澜,步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方澜的笑容。